日暮鄉關何處是 第十一章 暗波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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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之下,魍魎在倒吊的鍾乳石林中穿行,石室中被幽藍的火焰點亮,邪氣彌漫。
“鬼門之後,再無九州。什麼運靈餘黨,什麼妖獸魍魎,不過是螻蟻們的遮羞布罷了。”洛堯生坐在高大的石座上,把玩著一顆琥珀似的玉石,道:“您覺得呢?千麵大人。”
石座背後,幽藍色的火焰浮在高台上空。千麵負手站在高台上,仰頭看著灼灼燃燒著藍火,冷冷道:“借著運靈遺者的名義引我前來,你倒是很有膽量。”
“因為您隻會被這些吸引呢。”洛堯生走到他身後,彎起眼睛,笑道:“聚窟洲的結界、運靈遺者、還有至今不見屍首的運靈掌門……”
千麵轉過頭,淡金色的眸子冷冷地看向男孩。高台上的火焰突然閃爍起來,洛堯生心道不好,連忙聚氣凝神,石室中飄蕩的魍魎紛紛受召喚聚集過來,擋在他麵前。透過重重交疊的黑影,洛堯生看到高台之上的火焰頃刻間化作一尾火龍,朝他俯衝而來。
他傾盡心府靈力,加持護在身前的萬千魍魎,可幽藍的火龍還未近身,聚集一處的萬千魍魎便被火焰吞噬殆盡。男孩還欲躲開,身體卻被千麵強大的靈壓釘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看就要落入火龍的口中,它卻生生偏過頭,從他右側飛過。右臂一陣劇痛,幽藍色的火焰從手臂一路灼燒了半邊身子,洛堯生忍著劇烈的疼痛,催動心府中靈力運轉,勉強壓下火焰之時,全身已被燒成炭黑,右半邊最為嚴重,骨胳在高溫下裂開,皮肉皆化為焦炭。
幽藍的火龍在石室中繞了個圈,折回高台,在千麵周圍盤旋,將他牢牢護住。千麵看著繞著他轉圈的火龍,輕輕拍了拍它的頭,那火龍像是領了命令,兩丈長的身體在空中分離散開,重新化作點點火焰,如漫天螢火四散飛去。
洛堯生勉強站著,森森笑道:“不愧是化神的境界啊。”
“玩火自焚。”千麵睥睨著他,淡淡道。
他走下高台,卻聽身後的男孩朗聲道:“千麵大人可懷疑過,鬼筆書命的本事從何而來?這十洲三島,除了神使,您,和容安居士,還有誰能有如此修為?”
千麵停下腳步,道:“那不是運靈掌門。”
洛堯生笑道:“人的確不是,可他用的法器呢?”
千麵沉默一陣,背對著男孩道:“今日之事,看在你是運靈遺者的份上,我留你一命。如果再犯,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說罷,他一揮袖,白光閃過,人已消失在石室之中。
洛堯生站在空蕩蕩的石室之中,無端笑了起來,他彎起眼睛,在燒得焦黑的皮膚映襯下,那雙眼睛異常的亮,瞳孔收得極細極細,像是兩根毒針。
既然沒殺了我,就輪到我利用你了。
“百年蟻穴蜂衙裏,笑煞昆侖頂上人……”他慢悠悠地自言自語著,“可惜了,千麵大人。留在蟻穴中的異族,隻能成為食物。”
長洲雖在西海,卻離寒冷的北海僅僅咫尺之遙。九州台上可遠遠看到那淩厲而漫長的北海峽灣,在茫茫朔雪中,劈斬出一道孤寂的純白。
偏偏,這一路峽灣硬生生中斷在九州台山的北岸,兩座山峰皆是峭壁萬仞,堪堪幾丈寬的距離被茫茫白茫茫的水汽填滿,擋住了兩座山夾出的懸崖——那仿佛是直接通道十洲三島的最深處,連光都無法照到它的終點。
這百丈雲淵之下,陽光不可觸及之處,便是引路人一生鎮守的地方。
雲海在月色下掀起飄渺的波濤,周希音盤坐在九州台邊,膝上放著一架古琴,他閉上眼睛,指尖撫上琴弦。
清微淡遠,中正平和。
“青囊問天,臨淵引路。引路人,當以此身,引眾生於歸途。”
陸合的話還在記憶中回響。
“若周老弟當年沒有因為離淵而暴斃,現在的神使之中定有他的位置。”
他眼光掃過師曠琴上暗紅色的冰裂紋,啞聲回道:“師父能夠為此付出生命,但晚輩恐怕是做不到了。”
“如果能讓你不再受雲淵的束縛,你願意用別的代價交換嗎?”
“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雙全之法?”
陸合朝他伸出手,掌心上放著一塊鬆煙宿墨。
“周小弟覺得,鬼筆書命如何?”
“引路人不得離淵,有史以來都是如此。一個無棨之人,如何改變此局?”
陸合淡淡一笑,道:“引路人是天定的使者,鬼筆書命做得是逆天的生意,兩者不是很配麼?”
十洲三島之中,天壇神使看似一家獨大,卻在無形之中,被百年來殘存的人皇勢力的牽製。
人皇血脈的確是斷了,世間再也不會誕生出天帝。但不過百年的歲月,無法消磨天帝在修士心中的分量。
尤其是曾經為天帝直屬部下的正五派。千年的榮耀與信仰紮根在血脈中,不是堪堪當政十四年的天壇可以取代的。
引路人離淵必死。當年他師父離淵,是為了困在鬼門的修士,為了同在天帝麾下的同胞手足。
可輪到他,卻要為了否認曾經的榮耀而離淵。
他接過那塊鬆煙宿墨,朝陸合長揖道:
“晚輩周希音,願入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