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粼粼的光點從斷崖邊退散，光華所到之處四周依然有冰晶輕爍。
    兩人沿著平坦的山道下山，路上如常地淺談著。
    直至，兩人踩著鬆軟的雪地，步入一處氣氛詭異之地。
    這一路以來兩旁皆是雪鬆挺拔，花草茂密。可此刻，眼前這片花海密林卻是盛開得極為妖異。
    百花異草交錯纏旋，樹根、樹枝上都纏滿了花藤。
    嬌豔的花朵盛開得極為妖異，霜雪化作露珠滴落在花葉花瓣之上，午夜暗魅之下盡顯妖魅。
    夜風吹動樹梢與花海，那妖魅的花藤如嬌羞的少女纏緊了樹身，被風繚動的千葉、百花纏羞怯怯地伸展腰肢。
    風中，仿佛隱隱還能聽見女鬼的輕魅笑聲……
    滴答滴答，雪珠滴落的聲響，與翻動土堆的聲響，極為清晰。
    段遷流環顧四周沒發現異樣，借著燈籠的微光與四方水珠的折射光芒、與漸淡的月色還能欣賞到這裏的美景。
    之前兩人上山時，並不是走得這條路。
    兩人順著花間小路而行，越往前行香氣越發濃鬱，稀薄的霧氣如輕紗般籠罩著四周。
    “你可有聽見什麼怪聲？”段遷流走在男人身旁，氣態雅然地拉停了身旁的男人，靜聽了半響才似有似無地說了一句，“好像有女人的哭喊聲。”
    說罷，他目光看向那幽暗無盡的花海深處，隻是那方視線不明、深黑一片。
    “段公子，你可不要嚇唬我。”穆正清沉穩地走近了段遷流，嗓音沉靜道，“我隻聽見風聲，沒聽見其他異動。”
    “又來了，你聽，好像有人在喊救命。”段遷流拿過了穆正清手中的燈籠，冷靜的借勢牽拉住男人的手。
    穆正清的手，觸感美妙，皮膚柔滑，但卻是極為冰涼。
    而段遷流的手則是溫暖備至，穩穩地牽握著男人的手，領著男人往花叢深處而行。
    兩人踩著花草，發出草木折損的“吱嘎”聲響，草叢中花露染濕了華擺。
    穆正清沉定地垂眼看著被牽拉至緊的手，不慌不忙地提醒道：“若是再往深處去，我便不認識路了。”
    “不要緊。”段遷流不明所以地回應，也未停下腳步，僅是側過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你的手為何這麼涼，可是受涼了？”
    “尚許是受了驚嚇。”穆正清如常地跟隨段遷流，目光順著彼此手腕輕裘微合之處，緩慢看向眼前青年俊逸的臉龐。
    四目相對，冥冥之中有些意蘊牽纏。
    段遷流碧湖般迷人的眼底倒映出輕裘震動之景，稍稍握緊了男人的手：“我走你前麵，你無需害怕，隻是去看看聲音來源而已。”
    “……”
    “我會護著你。”段遷流唇邊呼出的輕霧氣息隨風流散。
    “可是，我確實沒聽見任何聲音，要不我們就此折返。”穆正清輕聲遊說，聽不出是真情還是假意，但依然任由段遷流牽著，跟從在青年身後。
    “……”
    “也許真的是你聽錯了。”穆正清繼續緩言，黑暗之中眼底浮現出微妙隱趣之意。
    段遷流停下腳步，麵色平和地看向眼前神色收斂的男人：“我真聽見了，若是耽誤了救人就不好了，我們過去看看，如若無人也就最好，到時我們再離去也不遲。”
    穆正清看了一眼深黑的花叢間，再看向一臉平定地段遷流，才似有若無地響應：“嗯。”
    隨後，兩人一路前行，幽光在密林間移動。
    四周的空氣有些冷潮，暗夜花香略顯醉人。
    段遷流提著燈籠走在前麵，燭光照亮了他氣態千華的身影，那俊顏之上表情不多，但暗色迷離的眼底卻隱含了幾絲得逞的笑意。
    “哪有人叫喊救命？”穆正清站在段遷流身後，身形滲黑在夜幕下，看不清此時的模樣，隻能聽見沉定悅耳的詢問聲。
    “再往前麵一點。”段遷流如常回應，麵不改色地牽著男人往更暗黑之處而行，眼下得逞之意加劇。
    “前麵好黑。”穆正清安靜地跟隨著，聲音在幽靜密林中格外清晰。
    隨著燈籠燭火的抬高，能夠看清楚段遷流身後男人白皙精致的鼻尖下……那隱隱牽動出淺淺笑意的唇角。
    段遷流並未回應，牽著男人繞過了一株參天巨鬆，往花蝶茂密的灌木叢中深行。
    兩人走動發出“淅淅索索”的聲響，頭頂上茂密的葉林間偶爾有殘留的霜珠、雪水降落。
    密林中的環境變得更加美麗，雪蝶飛舞，冰晶澄澈。
    冰珠在花葉上滾動，草叢中有雪狐躍竄，燭光所到之處千花百態，奇美絕麗。
    山花“歎吐”的幽夜花香，隱含著幾絲魅惑迷迭的暗夜之氣。
    灌木從上層，燭火無法照耀的深暗之處，有陰靈浮遊，纏旋攀爬著樹枝，鬼氣森森地遊曆在四周。
    兩人踩過的地麵偶爾會發出雪土翻動的聲響，有指甲深黑、皮膚黑焦的鬼手從地下探出，抓弄著地上的花草與雪痕。
    四周花葉交疊的深處，有黑焦的鬼手探出，想要拉弄段遷流的衣擺，可次次皆是抓空。
    段遷流一路前行，身側空置無人的另一邊——地麵上與花叢間探出了諸多鬼手試圖拉扯其衣袍。
    隨著燈籠光芒的側動，那關節捏得“咯吱咯吱”作響的鬼手往回收了幾分。
    那燈籠下部粘上了馬車外貼的靈符……
    燒焦的鬼手極其不甘心的交錯成一團，拉不到段遷流的衣擺，就雙雙拉扯廝打作一團，甚至還有些痛恨地扣弄著斑駁的樹皮，發出刺耳的劃動聲。
    燈籠的燭火擺動著，趁著夜風襲來之際，段遷流巧妙地吹熄了手中的燈籠蠟燭。
    瞬間光芒消失了，四周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再加上天雲流走星月消散，厚重的雲層籠罩著夜幕之下。
    密林之中，頓時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那淺埋在土堆中的鬼手，開始雀躍地爬出，幾乎凶狠地朝著段遷流撲抓而去。
    但是——
    幽暗中隻聽見有東西被扔棄的聲音，似是段遷流直接將手裏“礙事”的燈籠給扔了。
    燈籠正好打落在那些鬼手的手背上，嚇得眾多鬼手全都縮了回去，花叢中的鬼手似如接到燙手山芋像拋繡球那樣將燈籠扔來丟去。
    接到燈籠的鬼手，都哆哆嗦嗦地抖著、被燙得慘烈，最後歪七扭八碎成花泥。
    然而，站在前麵的兩人並未聽到後麵詭異的動靜，更是看不清眼前漆黑的畫麵……
    “風太大，燈籠熄了。”段遷流的解釋在暗黑深寂的密林中響起，然後牽緊了身旁男人的手，補充道，“手一滑，燈籠也掉了。”
    “要不找找？”穆正清的聲線悅耳，毫不慌張的憑著感覺走近了段遷流一些。
    兩人的距離十分相近，近得能夠清楚感覺到彼此的呼吸。
    “這黑漆漆的不好找，你不要離我太遠，牽緊我的手，若是走丟了到時就真找不到你了。”段遷流的聲線在黑暗中溫和了許多，牽拉著男人的手指變換角度，與之十指相扣地緊握。
    穆正清想要抽回手，可卻被抓緊。
    無邊的黑寂之中，適應了黑暗的雙眼能夠看清楚彼此的輪廓。
    茫茫的黑暗下……
    穆正清垂著眼盯著不遠處花叢中垂死掙紮的鬼手，那些鬼手在這冷颼颼地注視下都不敢再靠近、統統縮回了花葉間。
    “看來你說得對，當真是我聽錯了，早知曉就應該聽你的不來了。”段遷流一邊不慌不忙地說著，一邊隔著那黑裘外袍撫上了男人的腰……
    四下漆黑，普通人皆是無法看清楚彼此的神情。
    但是穆正清卻是能清楚地看到段遷流含笑的嘴角，與眼底那暗謀深深的神色……
    “段公子，我有帶火褶子。”穆正清出聲表態，嗓音沉著聽不出絲毫言笑之意，唇角的笑意在擴大。
    當即，段遷流一聽如此認真嚴謹的語氣，稍稍愣了一下。
    穆正清近距離地觀察著段遷流臉上變化的神情，隨後就自行將手探入懷中摸索火褶子，可是摸索了一陣之後……
    “我幫你。”段遷流低聲說完，就將手探入了男人的裘袍內。
    兩人呼吸很近，穆正清氣息輕盈、似羽毛般劃過段遷流的唇畔。
    段遷流一邊“耐心”地摸找著火褶子，一邊將彼此牽扣的手、折攬至男人身後，將男人整個圈攬在身前。
    穆正清也沒亂動，睫毛輕眨，一腳踩在身下想要拉段遷流衣擺的鬼手上。
    刹那間，四方陰靈退散，化作煙雲消失在風間。
    一陣陰風吹過，繚動著彼此外裹輕裘……
    穆正清沒有阻止段遷流的動作，更是親眼見到段遷流從他懷中拿出了火褶子，直接隨手給扔棄在身後的草叢間。
    “沒找到。”段遷流說得從容，神情泰然地表示，“再找找看。”說著又繼續“摸索”。
    兩人的鼻息很近，輕盈且有序。
    “可能是在路上丟了。”穆正清從懷中抽出了手，語氣淡然如初，但眼底的笑意卻是不言而喻的加劇。
    段遷流好幾次雙唇嚐試著靠近穆正清嘴唇，憑著氣息尋找男人的雙唇，幾次都要吻下來，可最終又是覺得角度不夠好，隨著氣息微妙側動頭顱變動方向……
    期間兩人的鼻尖有幾次細微地輕碰……
    漆黑之中，穆正清全程目睹著一切，唇角的笑意也趣意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