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換個室友？”
    說實話，在馮源問出這個問題之前，林括確實還沒想到這個問題。能自己解決的問題，他決不求助他人。彭宇的很多毛病確實讓他非常不舒服，但還不致於到超出自己忍受程度的地步。
    “沒那麼嚴重，我差不多都能習慣了，就這麼著吧。”
    馮源一聽這意思就知道林括是誤會了。敢情他覺得他和彭宇之間最有需求換宿舍的是他呀，兄弟，你有沒有考慮過彭宇的感受？
    “那彭宇呢，你知道他的意思嗎？”
    林括對於馮源這一問覺得有點突兀。
    “他應該有什麼意見嗎？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又沒什麼改變。”
    “哦。”馮源有些語塞。看林括的樣子，應該是對彭宇的痛苦一點覺悟都沒有，“他有沒有找你聊過？”
    “誰？”林括拿著紙巾將兩個人的筷子調羹很有耐心地擦著。
    “彭宇。”馮源拿起玻璃水壺給林括倒上水。
    “謝了。沒聊過。”
    馮源知道他這句謝了是在謝自己給他倒水。
    “你這人怎麼這麼客氣，你給我擦筷子調羹我也沒謝你啊。”
    “嗯。”
    “嗯是什麼意思啊，大哥我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不懂你的深度啊。”
    林括喝了口水，無奈地回答：“嗯就是不想討論這個問題。等會兒菜上了你別那麼多廢話，省得口水濺菜裏。”
    “我也不漏風，濺不到。”
    正說著，這火辣辣的菜就上桌了，這個顏色，這氣味，林括忙用手擋了擋鼻子，催促道：“多吃少說話。”
    其實不用林括催，馮源都已經挽了挽袖子準備大快朵頤，隻是看到林括拿著筷子意興闌珊地樣子，不安地問：“怎麼不吃啊，好不好吃吃過才知道啊，愣著幹嘛。”
    林括瞅了瞅一個像臉盆一樣的大碗裏，那可以洗澡的辣椒以及油，又看看馮源真誠期待的眼神，夾了片小到不能再小的魚片，放到嘴裏，魚片的味道在嘴裏散開的滋味就像一個小型炸彈在嘴裏爆炸了，嗓子眼都火辣辣的。林括非常沒息地去抹了抹眼角，確定沒有液體流出，才涼涼地蹦了一句：“還可以。”盡管心裏在罵娘。
    “喜歡就大口吃嘛，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給誰看哪，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林括臉色一沉，隻一瞬間又恢複原狀，“我不餓，你少管我，吃你的。”
    馮源不理，拿了林括的碗就給夾了一堆的菜給他。
    “來來來，不給你侍候好了我吃著也不踏實。你看你，這麼高的人，體重還不如廖凱他們，坐在我後坐我都感覺不到你存在。”
    “你信不信回去的時候我可以讓你騎不動。”
    馮源又開了兩瓶啤酒，一瓶放到林括桌前，拿自己的啤酒瓶碰了一下林括的，才啜了一口：“小林子，別說今天騎著車，就算是徒步，我都能背你回去。”
    “別叫我小林子，沒大沒小。”語氣裏並沒有太不開心的意味，林括也拿起啤灑喝上了。
    望著眼前這堆得滿滿的一碗菜，雖然看著一點胃口都沒有，心裏的感覺卻不很不一樣。
    林括家裏對林括很是嚴厲的，從小到大他爸爸就不讓他媽寵他，什麼事都讓他自己做，小小年紀差不多已經淪為童工了，也造就了林括獨立逞強的個性，所有人都覺得他能照顧好自己，不需要別人的照顧，再加上林括這種生人勿近的黑暗係氣質，要不是最親近的人，也沒什麼人想主動接近他。
    但是這個馮源小弟弟很奇怪，總時不時地表現出，“林括同學，你需要關注，需要照顧。”平時上課，隻要不是睡著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地看看自己，就感覺就好像一個老媽子每隔幾分鍾都要看看自己的寶寶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有沒有危險。
    起初這種感覺讓林括超級煩，不知道他有什麼企圖，後來吧，慢慢地發現，這孩子沒有什麼企圖，純粹就是無聊，想找個聚焦點聚焦眼神罷了，一會兒也就過去了，久而久之，林括已經可以直接忽略他這種毫無目的的關注了。
    現在他倆吃頓飯他還時刻注意他有沒有吃飽，自己不吃他還不踏實了。這種衝擊對林括來說有點大啊，這種事在他和趙廣益相處的過程中，都是自己會這樣。現在是不是說兩個相同屬性的人撞一起了？這種受照顧的感覺讓他別扭之餘似乎還有一點點其他的感受？
    這其他感受是什麼林括沒有多想，隻是默默地拿起筷子扒了兩口碗裏的東西，吃了兩三口之後，他覺得嘴巴不是自己的了，燒得火辣辣的那不是自己的嘴吧。
    反正都沒知覺了，愛咋咋地。接下來的節奏就是吃兩口，灌點酒，三瓶酒一下幹掉兩瓶。
    吃到後來其實林括的嘴已經腫了，馮源看出了變化，不由盯著多看了幾眼。
    林括嘴唇原就薄薄的，現在稍微有點腫，顏色也比原來紅豔，馮源覺得這會兒還更性感了一些。
    雖然林括已經放棄治療地開吃，畢竟主力還是馮源，那一盆魚和雞有四分十三都是馮源幹掉的，看這食量林括真有點不太相信所見為實。
    “你小子食量也不小啊，怎麼就不長個？你是不是缺鈣啊，缺鈣就喝牛奶吃鈣片補點鈣。”
    “我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放心馬上就長起來了。”
    以林括的經驗，男生就算發育再晚，過了高中幾本就停了，再不抓緊著點可就成小矮人了。林括同學表示深切同情。
    正做著掃尾工作的馮源眼睛像是瞄到了什麼，目光跟著一路移動，林括正詫異，循著馮源的方向看了過去，一群人，四個，一前三後，手插兜裏，走直線都走不直的一幫人，可能相隨心生，給林括的感覺特別欠抽。
    四個不良青年，沒跑了。就這麼個荒涼地，也能碰到小混混，這幫人混得夠差的。
    不良青年團夥晃著晃著就晃了進來，幾個人形勢囂張拿目光掃視全場，準備找個寬敞的地兒坐下。一個褲子上都是破洞的歪瓜劣棗男在目光掃到馮源的時候突然就停下了，眼裏冒出些異樣的光芒，拿手肘撞了撞旁邊一個最高最壯的寸頭男，寸頭男看到馮源，那表情就更欠抽了，本來就小的眼睛這兒眯成一條縫，嘴一邊歪著，快咧到耳根了，發出不大不小的一聲促短的“哧”！另三個也跟著一副挑釁的欠抽樣。
    “他媽的吃個飯都能碰到晦氣。你小子怎麼找的地兒？”寸頭男一巴掌拍在斜肩男頭上，斜肩男隻顧抱著頭頂，一聲都不敢哼。
    破洞褲男小聲問道：“強哥，那還吃麼。”
    被稱為強哥的寸頭男，脖子一梗，嘴歪到另一個方向，把外套往桌上一甩，凝了凝氣勢道：“吃，當然吃，我倒要看看倒黴蛋兒是怎麼滾的。”
    一幫人罵罵咧咧坐定，餐館老才那看瘟神的眼神都快藏不住了，一看就是對這幾號人很熟了，礙於進門是客，不好打發。
    林括回過頭，風平浪靜地問道：“認識啊？”
    馮源接著拿起酒瓶倒了一口，稀鬆平常地回道：“以前算是生意同行，鬧過一陣子，別管他們，你接著吃，他們也就看我不順眼，影響不到你。”
    “這幫人這副樣子能做什麼生意？”
    “快遞。”馮源倒也不介意讓林括知道些這類人的事，以後別招惹到就行了。
    “他們還能送快遞呢，什麼老板這麼沒眼力勁。”林括對於介層的界限並不劃分得很清楚，但對於品行的劃分卻是很明確的。這四個人對馮源說話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這類人就屬於腦門上頂著“快來抽我”四個大字的那類。就算如此，林括也不想動手，拉低自己的智商。對麵的馮源一個眼神交流，正好也表達了同一個意思，範不著跟一幫垃圾治氣。
    林括見吃得差不多了，主動去結帳，經過那四個時毫無意外地聽到了些髒不啦唧的話，林括甩了寸頭男一個眼神，輕蔑的程度不亞於在他們麵前豎了個中指。寸頭男當下就要躥起來發飆了，但旁邊三個人發生什麼情況都不知道，紛紛問：“強哥強哥，這是怎麼了。”那強哥估計說不出來“這小子瞪我一眼就把我氣炸了”這種話，真要說出去他小弟們完全感受不到這爆點在哪裏不好組織戰鬥啊，隻能強壓下去。
    馮源抬頭看到的是，寸頭男抽出一根食指，先是指了指馮源，接著指向林括，滿臉地抽肉。馮源懂他意思，這是在說，我記著你們呢，下次別讓我碰見。
    林括看都不用回頭看，單從馮源的表情也能猜個大概。
    “走了，去拿車。”
    回去路上，天已經黑了，氣溫也沒白天那麼熱，清清涼涼的正好騎車兜風。馮源勻速蹬著車，衝後座的林括問到，“你剛剛怎麼著劉強了，他幹嘛那麼大反應？”
    “沒怎麼，看了他一眼。”
    “看一眼怎麼了，至於那麼大反應啊。”
    “誰知道是不是腦子有坑。”
    馮源當然不會相信這隻是簡單的一眼，不過聽林括說出這話來還是忍不住笑了。
    “原來你也會罵人。”
    又一個誤會他品性的單純少年，林括此時覺得自己就是被學習耽誤的影帝啊。
    “別剛見了幾麵就給人定性了，沒人會把自己所有的麵都翻給你看，除非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