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律回了王府，就立刻命人探查了李文清的底細。結果跟李文清自己所言別無二樣，所以他也沒再多懷疑。況且，自負的他一定會認為李文清看那份卷宗必會信以為真，會抱著“是陸昌國告的秘，才害死了我全家”的想法，跟他站在一條戰線上，合謀除掉陸昌國與他的黨羽們。當然，趙政律也不是蠢貨，就算有了那道讓位聖旨，他也不會全盤皆信，絕對會有二手準備，況且他的手裏，正好有個能控製住局麵的重要棋子。
    書房的門被人叩響了，趙政律急忙收起手中的「那顆棋子」，整理了下桌上散亂的資料，抄起一旁的文集佯裝看書。“相公，今日午時你去哪了？”一襲綠衣的恬親王妃雲鬢如墨，雅麗至極，隻是那張布滿刀傷舊痕的臉，著實令人無法接受。
    趙政律放下手中的書笑了笑說：“皇宮，皇上突然打算自己批閱奏折，我便去問了問。”
    “既然皇上打算自己批奏折了，那就給他吧，你也好多些時間陪陪我了。”恬親王妃端出藏在身後的點心，放到趙政律手邊。
    趙政律看了看盤中一個個精致的綠豆水晶糕，舒了口氣道：“待我奪得天下，就可——”
    “政律，我知道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可我已經不在乎這些了，我隻想與你長相廝守。”恬親王妃未等恬親王說完就淚流滿麵地奪門而出，連那盤綠豆水晶糕也被打翻在地。
    書房重歸寧靜，趙政律歎著氣無奈地起身蹲下，小心地拾起一塊塊沾上灰塵的水晶糕，重新擺好在盤內，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用過晚膳，薛梁跟李文清二人又去了禦書房，房門緊閉，毫無空隙。暮色驟降，寬闊的皇宮內燈火衝天，卻人聲全無。
    自從薛梁下了封後跟禪位的旨意之後，無論是宮女、太監亦或是侍衛都如屢薄冰般小心翼翼地辦事，生怕在這朝內、天下馬上要發生劇變的時期得罪了誰而落個悲慘的下場。
    禦書房外依舊候著四個太監跟四個侍衛，所有人除了呼吸，什麼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就是從這個房間發出的濃重威壓，覆蓋了整個皇宮，讓所有人都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
    薛梁坐在桌前解開兩顆龍袍上的扣子看著李文清，兩人都嚴肅得不自然，久久沒有開口說話。薛梁知道，李文清慘遭滅門，正是因為先皇的錯判，所以先皇是李文清不折不扣的滅門仇人，而他身上卻流著先皇的血，這褪不去的皇族一脈。
    李文清也清楚的知道薛梁是皇城遺子，就如他先前推斷“百麵”與蘇掌櫃那樣——「相貌這般相似，必是有血親的緣故」。本該是不會有交集，甚至身為仇敵的他們，如今卻受上天安排，命運交疊，道路相合。
    兩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地對視了數秒。即便他們都在感慨造化弄人，卻也都能坦然接受，既然無法更改前代往事，為何不豪爽地親手斬斷這些紛擾仇怨，重新開始呢？
    “薛梁。”終究還是李文清先開了口，“等這件事結束了，我想回落安縣。”薛梁點點頭，閉了閉眼，給了他一個鼻音，“嗯。”簡單的承諾。
    李文清沒再接話，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問出那句話的，興許到了最後一刻，他仍舊不會問。薛梁，有他自己的考慮。
    “接下來，就是要查出這個案子的真相了，請你務必不要進書庫來打擾我，兩個時辰後再見。”對麵無表情的薛梁說完，李文清伸直手臂，活動了下筋骨，這般鉚足了勁地進了書庫，翻找起書庫內的各種記錄冊來。
    點了點頭，飽食後的倦意催使薛梁仰躺在原木色鋪有貂絨皮的椅子上，雙腳翹在桌案上睡著了。
    由於那個案子的卷宗上並未注明宋誠順私自帶兵出征為的是哪國的來犯，所以李文清隻好翻閱國庫收支冊，來尋得蛛絲馬跡。
    眾所周知，戰敗國要對戰勝國進行賠償，那麼那筆賠款肯定會記錄在國庫收支冊上，而且國庫收支冊會將所有的來緣去處寫明，所以李文清仔細盤查了那一年國庫內錢財的進出情況。
    不出所料，李文清眼角帶笑，他用毛筆在一旁幹淨的紙上落下三個秀氣的字「明安國」。“明安國跟吾國一向關係緊張，起先總是戰爭不斷，五十年前經過一場大戰後，明安國元氣大傷，自此硝煙未再燃起，這些卷宗跟記錄冊也沒有任何跟明安國開戰的記錄。那二十多年前的那場戰爭是……”
    李文清一麵自言自語，一麵抽出記載了那年事件的所有卷宗。笑意漸濃「二十多年前發起戰爭的那年，正好是前代皇後薨後不久。」李文清輕快地撩撥了下額發，將沒用的卷宗一一整理回原位，再抱起有用的卷宗出了書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