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令狐衝 第二十章 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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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衝從來沒問過平一指,他當初為盈盈換上的心髒究竟是何人的。
他不是不在意,隻是,一想到這顆心髒是從另一個活人身上生生挖了出來,便有些不忍知道那人的身份。畢竟他最想的是讓盈盈活著。
原來他也是極其自私的人,可以為了自己在乎的人,不顧他人死活。
每次這樣想著,就更不能知道對方身份了。所以他從來不曾猜測過。
也因此,當盈盈在冰湖邊留下莫名的眼淚時,他不曾懷疑;當盈盈偶爾說出什麼匪夷所思的話時,他不敢多想;甚至當她開始作出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時,他也不願多做猜想。
可他心裏真的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嗎?是沒有,還是不敢?
三屍腦神丹真的是隨便一人的心髒就能化解的?還是說,必須是某類特定的人才可以?比如,對這種丹藥了如指掌甚至可能有抗體的人……
——令狐衝,我要送你一件禮物。
手一抖,被林間的風吹過,掌心的發帶便輕易溜了出去,在空中打了幾個旋,最後落進泥裏。微微泛白的青色發帶靜靜躺在泥地上,黑黃的枯葉將之圍得密不透風,也讓原本潔淨的發帶染上了汙漬。
一如那原本高高在上不可攀附的驕傲之人,最終卻像這發帶般碾落成泥……
令狐衝突然笑了起來。
不,這是不可能的。那個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
暗自搖頭,他上前幾步欲彎腰拾起這根發帶。
“已經髒了。”盯著他一瞬靜止的身子,盈盈的語氣毫無起伏,“殘舊如此,這發帶不要也罷。”
竹林裏的風絲毫不曾停下,搖得四周沙沙作響,間或還有幾片竹葉熬不住從頂上飄落下來。披散的長發也被風吹得有些亂了,拉扯糾纏著,將盈盈的半張麵容偷偷藏了起來,於是隻能看到她灼灼的目光依舊停留在令狐衝身上。
彎腰的動作隻停了一瞬,令狐衝依舊將那發帶抓到了掌心,許是動作有些大了,指甲裏進了些泥和碎葉,咯得指尖微疼。
笑著,他說:“洗洗就幹淨了。”
令狐衝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何感覺,一方麵在害怕著什麼,一方麵又在不舍著什麼。於是抓起發帶用力握著,就像是抓到了什麼救命的稻草,隻要將它洗幹淨重新扔進衣櫃最底下,便能將許多東西通通壓住,不再翻出來。
忽長長歎出一口氣,他抬頭一臉輕鬆地望著盈盈,“你若不喜歡,今後不用就是了。”說著,他上前牽起盈盈的手,認真說道:“如今我什麼都不在乎,隻要你開心就好。”
看得出他是真心這樣想的,盈盈的麵上終於又有了溫度,“隻要能和你一起,我便怎樣都是開心的。”
默默望了她一陣,令狐衝忍不住將她擁進懷中。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如今盈盈才是自己的妻,才是自己應該全心對待的人。至於那個人,她那樣驕傲,定不會有誰再傷得到她,就算是自己,她怕是也不允許再心心念著徒添傷害了吧。
她若不想,則無人可以強逼;她若想忘,就連她自己也不許違逆。
這便是她。
或許她也隻有離了我才能真正瀟灑地活著,就像她沒遇到我之前那樣。
·
左冷禪死後,五嶽劍派各自為陣形如散沙。而日月神教雖說因為盈盈的關係一心追尋創教初心不再為惡,但它在世人心底留下的陰影又豈是輕易便能化解的。
盡管教中的人已甚少出現,但江湖上的各路人馬卻依舊聞教心怯,欲除之而後快。故此,呼籲德高望重之人重振五嶽劍派的聲音越來越盛,哪怕並不與魔教開戰,至少也能有個主心骨穩定人心。
可如今各大劍派元氣大傷,竟是連一個能服眾的人都沒有。於是各派人士都將目光落到了金頂靈鷲寺,方證大師的身上。
如今怕是也隻有像大師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才能穩定人心了,奈何大師四大皆空,不欲參與江湖紛爭。更何況魔教已不作惡,便更沒有理由接受了。
令狐衝雖然已經決定退出江湖,但也不想看到五嶽劍派再出現一個左冷禪,此番前去拜訪方證大師,一是多謝大師贈予心法易筋經救其性命,二是想知道大師真正的想法。
若是可以,能有大師出麵穩定大局,對江湖來說也是一大喜事。
一路上,令狐衝已想好了應當如何說,甚至也想到了大師拒絕後自己又該如何說。
可惜,很多事並不會按照自己的意願順利進行。
離開綠竹林後,盈盈的身子明顯開始衰弱了。
起先隻是走神的時間比往日多了,到後來,就連睡眠也漸漸多了起來。整日覺得疲累,對什麼都不上心的樣子,臉色也是一日不如一日。
因此根本等不到見方證大師,令狐衝便中途放棄此行了。
在山腳的鎮上找了家客棧住著,令狐衝幾乎請來了全鎮的大夫,卻沒有一個人知道盈盈的身子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反觀盈盈,卻像是不在乎般,雖然配合,卻不積極。
“為什麼……”坐在床邊,令狐衝緊緊握著盈盈的手。
視線穿透了他的身子,盈盈望著窗外淅瀝瀝的雨,默了很長一陣子,才幽幽地說:“這段日子,總是在下雨。”
令狐衝此刻可沒心思理會外麵下不下雨,他隻想知道,盈盈的身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又到底如何才能治好她。
咬著牙,他沉聲道:“明日一早,我便去找平一指。”
連三屍腦神丹都難不倒他,他定有辦法能助她複原。
“衝哥。”視線終於對上了他的,盈盈的眼中忽然有了淚,“我不想離開你。”
大力握住她的手,令狐衝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讓你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