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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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毓驍雙瞳發紅,平時有多愛他這副不卑不亢的模樣,此時就有多恨,捏在慕容離肩上的手指狠狠收緊,力道一分一分加大,克製著將人帶入懷中的衝動,逼視著他。
    足足小半個時辰,毓驍明白了,慕容不會服軟示弱的。這個人想要的,他會自己來取,他不想要的,誰也不能給他。
    這場僵持的結果一開始就隻有一個,毓驍看他吃痛的樣子,眉目低垂,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心疼壓過氣惱,心口鬱結的小王爺還是終於鬆了手,“阿離,我真想看看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殿下連自己的生死都看淡了,又何必執著於我。何況,我是一定要活著看你凱旋而歸的。”
    “好。”
    阿離,終有一日我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阿離,我會成為你唯一的王上。
    是夜,後院水邊一色的花枝全被毓驍的劍梢修剪了一番。慕容聽著一牆之隔練劍的響動,也沒了睡意。
    撫著枕邊的一疊信,想起那人往日的胡言亂語信口開河。
    “阿離的事便是本王的第一大事。”
    “阿離若願意要這皇宮,本王也拱手相讓。”
    “隻要阿離陪我,我便用心讀書、看奏章。”
    “如果我聽太傅的話好好上朝,阿離會不會就不走了?”
    ……
    眼前總是執明看書時皺成一團的麵孔,這樣一個人,僅僅臨別前那一夜,因為一句調笑,自己竟然懷疑他的心意,也是糊塗的很。
    慕容仔細收好了那一疊信箋,起身研磨。
    一隻灰褐色不起眼的小雀,從慕容的窗前飛走。
    ***
    仲堃儀的門客帶了六萬大軍前來相助,陵光是不放在心上的,卻不得不見一麵。
    倚著床沿閉目養神,那人絲毫不在乎陵光的態度,徐徐下拜,開口請安,“微臣,參見王上。”
    石破天驚,陵光前一刻還昏昏欲睡,此時渾身顫抖站在床前,他在這六個字裏仿佛經曆了此生最盛的大悲大喜,這人的聲音像極了裘振,或者說,就是裘振。
    他踉蹌幾步,覺得全身的骨節都在隱隱發痛,胸口悶燥喉嚨發堵,說不出話來,哪裏還有禮儀的顧忌,伸手便要摘了這人的麵具。
    對上麵具後黑不見底的雙瞳,卻又失了勇氣。
    不,不會是裘振。
    當初,公孫的樣子,也是像極了裘振……
    不過是個聲音相像的人,又或者,隻是自己犯了癔症。
    天璿之危已解,來人是個不可多得的將才,謀略見解不凡,身手也是一流。更重要的是,發號施令時那些習慣性的小動作,裘振自己可能都未曾注意過的,陵光心裏剛剛澆熄了的那點火光又燃了起來,
    這位猶如從天而降,救天璿於水火的來客,被陵光獨自留在大殿上,“你留下。”
    “王上還有何吩咐?”
    “孤王曾經有一位愛將,他為本王刺殺天下共主,自盡替本王給了天下一個交待。他走了,孤王做的一切也都沒有意義了,若能回來孤王寧可連這王位都不要,我可以什麼都不要……”陵光說話的時候指尖都在顫抖,他畏懼這個麵具後的真相。
    陵光對著這位仲堃儀的神秘門客,一口氣道出心中所想,言語間,目光分毫沒有離開過麵具下漆黑的瞳仁和線條剛毅的薄唇,一切反應都可以盡收眼底,那人卻平靜地如同聽故事一般。
    沒有任何反應。
    陵光不信,盡管對方沒有破綻,但他卻越來越確信,這個人就是裘振,或許他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遮麵不肯示人,他的臉受了傷麼?
    “臣告退。”
    什麼樣的理由,讓你棄我而去,相見不願相認,對麵的人就要轉身,陵光再也控製不住自己顫抖的手。
    指尖一挑,麵具滑落在地。
    後麵是一張陌生的臉,一樣冷硬的輪廓,卻真的不是那個人。
    兩相對視許久,他淡淡低頭避開陵光的眼睛。“王上,裘振將軍為天璿大業殞命,他一定不願看到王上這般。”
    “顧十安告退。”
    陵光在聽到顧十安三個字後,心裏這幾日的希冀全都化作一片黑暗,連日緊張勞累又不曾休息,終於在此刻,眼前一片模糊,暈了過去。
    顧十安雙目發紅,伸臂將人攬在懷中,剛要疾呼太醫。聽得懷裏的人呼吸淺淺的,均勻綿長,不像是生病。
    伸手探他手腕片刻,身體虛弱但是並無大礙,顧十安用拇指輕柔地蹭掉了他眼角的一點淚珠,灼熱的目光肆無忌憚打量著懷裏的人,熟悉修長的眉目,帶著水光的睫毛,軟嫩的粉唇,唇角勾起一抹笑,“小哭包,竟然這樣睡著了。”
    過去的一年多,他從來不曾想過還有這麼一天,能這麼近地看到這個人,如今清瘦又憔悴的臉頰,嫵媚上挑的眼角隱隱發紅,哪裏還有半點當初的風華。
    高高的宮牆外,顧十安隻聽聞王上消沉頹廢無心天下霸業了,卻不知道他都經曆了些什麼。難道公孫副相讓王上便振作了,便是這般振作的?
    手上盈盈一握的腰,懷裏一把骨頭硌得他胸口抽痛,痛恨自己那些假以時日都會忘卻的混賬念頭,他對陵光隻有眷戀,但陵光深處負疚之中,飽受折磨。
    文臣武將為國殉身的,皆是死得其所,誰也不知道裘振的死會給天璿的君王這樣的打擊,亂世裏,那個孤獨的高位上,從此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你這樣,到底是在懲罰自己還是懲罰我。
    “王上,裘振已死,今後的天璿有我。”為懷裏熟睡的人理了理鬢間的頭發,附在他耳邊低聲耳語。
    就算知道不會有人打擾,顧十安也不能久留,將他打橫抱起放在軟榻上,又取了薄被蓋好,掩門走了。
    關門聲輕輕響起的一刻,塌上熟睡的人睫毛顫了顫,睜開眼冷冷地盯住門。
    “裘振。”
    你不肯認我。
    你真是膽大包天。
    陵光緊緊攥著身上的薄被,喜極怒極,這樣怔怔躺了半日,所有情緒化作一聲歎息。
    我相信你有不得已的理由,孤王就看你你還能演多久,等到那一日,本王一定要重罰你。算上這麼久以來的委屈,一起罰。
    陵光起身,命人點了燭火,研磨。
    堆積如山的奏章,從桌案左邊一封一封移到右邊,燭光燃了一夜。
    ***
    天權大都,自打太傅被氣得臥床不起,執明也樂得清閑,玩厭了便大呼小叫嫌宮裏氣悶無聊,然後趴在桌上看窗外,守著阿離的回信。
    這一日天氣正好,執明又集來了十多隻能遠飛的奇鳥,正在喂食逗趣,一回頭,窗邊竟然一次盼來了兩隻信雀。
    “阿離真的回信給本王了,阿離回信了!”執明的聲音驚動了滿院的落葉。
    既驚又喜,淨了手,小心翼翼地展開兩個小小的紙卷,執明隻認得字,卻看不懂什麼意思。
    信雀唧唧啾啾,並不能回答執明的問話,莫瀾在一旁逗鳥,平日裏執明最煩一眾臣子火燒眉毛的樣子,今日輪到他心急火燎,瞥見莫瀾優哉遊哉的樣子,怒氣蹭地一下將臉都燒了個赤黑。
    “本王這裏是花鳥市麼!”
    “沒看到本王正在煩心麼?”
    “連封信都解不出來,要你們都有什麼用……”
    眼看王上是真的動怒了,莫瀾迅速丟了鳥籠湊到執明案前,“難道王上舍得將阿離寫的信給我看?”
    “走開走開走開!”
    對著分別之後的第一次書信,執明咬牙切齒胡思亂想,仿佛餓極了的人對著滿桌珍饈,觸手可及就是吃不到。
    阿離,你過得好不好,在遖宿是不是住的習慣,遖宿王對你好麼?有我對你好麼?如果他待你比我好,你還願意回來麼?
    阿離,你想我麼……
    我很想你,想你的時候就會看奏折,讀書,做你喜歡我做的事情,我知道你那麼聰明,我做什麼你一定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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