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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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邪火離開之後,又下了幾天大雨,雨水從破碎的水泥石塊間隙中滲透下來,流了滿地都是。
即便雨水逐漸逼近周圍,左夜仍舊坐在原地,絲毫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左夜,換個地方吧。」這幾天少年不知道去了哪裡,一直到今天才回來,回到這裡時,就看見左夜坐在水中,一點也不在意身上被雨水打濕。
左夜輕輕拒絕道:「不用。」
他不知道他不在的這幾天內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總感覺左夜看上去有些不一樣了,不再那樣死氣沉沉,甚至開始有些活著的感覺,「但是,再這樣下去你的傷口會惡化的。」
左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隻輕輕道:「也是,這樣會影響動作。」
少年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對方既然願意離開,他也不多問。他走了過去,想要把左夜攙扶起來,左夜又道了一句不用,一手捂著傷口,慢慢站起身來。
「我們要去哪裡?」左夜跟著少年走在屋簷下,盡量避開雨勢較大的地方。
「我知道前麵有個空房子,還沒有人住,我們可以暫時待在那裡。」少年走的很急,似乎想趕快把左夜帶往那裡,但他忽略了一路上盯視著他們的雙眼。如果他能稍微留意一下,便發現那些人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
左夜從來沒在這區出現過,會引起注意也是正常的,隻不過大部分的人一直盯在他的臉上,移不開目光。
雨水打濕左夜的頭髮,貼在他的臉上,使他的五官完全顯露出來,他長的本來就十分俊秀漂亮,尤其是冷中透亮的眼神,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魅力,再加上他單薄的身形,看上去有些狼狽,彷彿讓人有柔弱可欺的錯覺。這樣的人,最容易激起人的淩虐慾,尤其還是在這樣的地方。
左夜低頭走著,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目光,跟著少年走到他所說的地方。
敲開破舊生鏽的鐵門,這裡確實能夠避雨,隻不過比起之前的地方,稍嫌小了一點。
左夜也不在乎,隨地坐下,少年則把剛才那道鐵門緊緊靠攏,上前去看左夜的傷口。左夜這次相當配合,把身上的濕衣褪了下來,拆開繃帶,傷口淋了水,又開始化膿惡化。少年皺眉,有些不知道該怎麼下手,左夜看他一眼,隻丟了一瓶藥膏過去,開口道:「用這個吧。」
「這是哪來的?」少年拿起瓶子,疑惑道。
左夜無法跟他解釋邪火的來歷,隨意敷衍說著:「撿到的,聽說效果不錯。」
少年反問:「你怎麼知道?」
左夜沒有回答,少年也不堅持問下去。既然左夜願意治療,他自然樂見其成,熟練的消毒,上藥,包紮過後,少年還想交代一些什麼話,卻見左夜閉眼睡了過去。
少年在周圍找了一些可以保暖的東西,一個勁的就往左夜身上蓋上。本來傷口發炎就容易引起感染,這一個月來左夜更是陸陸續續的發著燒,情況時好時壞,當初受了那樣嚴重的槍傷,不上醫院,到現在還能活著,不過都是憑著他過人的意誌力強撐下來的。
少年嘆了一口氣,隨便找了一個角落躺下睡著了。
幾天過去了,左夜的傷勢明顯好轉,漸漸恢復行動力,臉色也好看許多。少年明顯安心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放心的緣故,他最近外出的頻率比往常多了許多。
左夜從來不過問他去哪裡,做了些什麼事,從第一天遇見他開始就是這樣。
這天,少年外出後,屋外傳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雖然已經刻意壓低,但一點也瞞不過左夜良好的耳力。左夜稍微聽了一下,大約猜到外頭有三個人,又緩緩閉上眼,並不打算理會他們的小動作。
那些人在外頭待了十分鐘左右,沒有聽見屋內傳來任何聲音,終於打算破門而入。那扇老舊的鐵門很快被大力敲開,然而碰的一聲,其中一個人直接將那扇門踹開,接著三個人闖了進來。
左夜睜開眼,冷冷淡淡的看著他們,「有事嗎?」
他才剛上完藥,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著,能看見形狀姣好的鎖骨裸露在外,以及衣物底下白皙的肌膚,一直朝胸口與腹部延伸下去,尤其是左肩處還纏著繃帶,空氣中散著藥膏味,十足病弱模樣,萬分引人旖旎遐想。
見他好像還受著傷,闖進來的那三人更加肆無忌憚走近,目光毫不客氣的在左夜臉上打量。
那天下著雨,他們不過遠遠看著,就已經能從左夜冷漠出塵的氣質猜到這人應該長的不錯,現在更加靠近一看,果然真不是普通的漂亮,想讓人按在床上狠狠操幹幾天。
有一個人大膽的伸出手來,猛然抓住左夜的下巴逼他抬頭,「我就說嘛,那小鬼這幾個月來鬼鬼祟祟的,原來是藏著這樣的一個美人。」
他雖然看著左夜,話卻是對著另外兩個人說的。
「不過他年紀還小,就算藏著也沒什麼用,也不懂享受。難怪那小鬼以前個性那麼倔,死活不肯答應做雄哥的人,現在突然又轉性了,為了一些食物與藥就同意委身了,原來是為了他。」
另外一人則猥褻的笑了起來,「別說是那些東西了,就算是殺人放火我也幹。」
左夜冷冷聽著他們三人毫不避諱的下流話題,同時已經從這些對話中猜到少年究竟都做什麼去了。他沉默一瞬,突然開口說道:「放手。」
三人同時轉頭看他,彷彿被那樣清冷好聽的聲音給吸引住了。
「……聲音這麼好聽,想來在床上的時候也是……啊───!!!」話還沒說完,那人像是被撕心裂肺一般慘叫出聲,握著左夜下巴的那隻手掌已經飛了出去,大量的鮮血狂噴在他另外兩個同夥的身上。
其他兩人滿臉鮮血,顯然被這樣的景像給駭住了,身體本能的顫抖著。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殺人的情況,是因為在這麼近的距離下,他們連左夜是怎麼出手的都沒有看見。
此刻左夜的手中握著一把刀,天色將暗的微光透進屋內,某個角度下,能看見黑色的刀身上映著繁複的花紋。那是經過千錘百鍊而鍛造出來的刀身,鋒利堅韌,就如同一個人必須經過各種磨練,才能到達頂峰一樣。
黑色闇紋刀,即便不在道上的人也知道,那是魔門殺手的專用配刀。
左夜沒有理會他們因過於驚嚇而喪失語言能力的過激反應,冷冷的一字一句道:「告訴我,那個小鬼在哪?」
金國是世界上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在邊緣地帶,有一個貧民窟,因當地政府無能,列為不管地帶,因此犯罪率屢創奇高,是許多罪犯的天堂。許多國家的死刑犯甚至慕名而來,說這裡是集結了世界上所有的惡人也不為過。因為世上任何的犯罪,在這裡都有可能發生。
但無論是什麼樣的地方,都有一個強權的所在,可能是個人,也可能是團體,依當地條件不同,而造成不同的文化。無一例外的,這些人絕對都是人群之中佼佼者。而在東郊廢墟,左夜與少年所在的地方,就有這樣的一個人,沒有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隻知道他名字中有個雄字,因而大家都稱他為雄哥。
左夜順著那三個人的話走到一棟舊樓前,牆上斑駁的痕跡不難看出百年歷史的痕跡,足已見證當年此地的風光。但左夜沒有心思去緬懷那些舊事,他順手放倒了門口的兩個人,踢開大門就走了進去。
這個時間天已經黑了,正是吃飯時間,屋內沒有什麼人在。左夜掃了屋內一眼,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這棟屋子的設計前窄後深,是以前相當常見的舊式建築,他在大廳站了一會,聽見後頭傳來一些聲音,隱約壓抑的呻吟,伴隨著或重或輕的喘氣,在寂靜的室內中格外挑起人的神經。
左夜自然知道這是什麼聲音。
這情景不由得讓他回想起當初晚宴上的那一晚,他站在書房中,看著少年被人壓在身下侵犯的模樣。他皺了皺眉,再想起方才那三人所說的話,心情不由得複雜起來。
他沒再多想,直接踹開房門,房裡的人看到他都是一愣。他隻是淡淡地掃過那個叫做雄哥的人一眼,而後毫不意外的看到躺在對方身下的少年。
「你是誰?」雄哥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殺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或許他並不在意被人看到這種情景。
「我是誰並不重要,放開他就是了。」左夜冷淡地回應著。
雄哥打量起左夜,無意看見他脖頸之間露出的繃帶,忽然恍然大悟道:「喔,是你。原來他就是你最近這麼乖的原因。」
雄哥這話是對少年說的,然而此時此刻的少年卻連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他愣愣地看著左夜,像是已經驚呆了,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少年的反應自然落入左夜的眼中。他並不打算在這種場合之下多說什麼,隻淡淡地道:「走吧。」
「喂,這裡可不是你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雄哥顯然被左夜目中無人的態度所激怒,站起身來威嚇道。
「是嗎,那你想怎麼樣?」左夜抬起眼來看他。
左夜這一瞥的眼神相當銳利,令人心生寒意,但卻也讓人移不開目光。雄哥本在興頭上被打擾,正是不爽的時候,但此刻他才發現,眼前的這個人長的很是漂亮,與少年的清秀有很大的不同。他頓時起了色心,心中正打算著要把他們兩人同時都收服了,說出口的話便毫無遮攔,「你不如也跟了我吧。」
「好啊。」左夜挑起一個極為好看的冷笑,「如果你打得過我的話……」
雄哥能夠成為東郊的霸主,自然不是省油的燈,而能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生存,要依靠的不僅僅是手段,更要比誰的拳頭大。但與自己魁武的身材相比之下,左夜那瘦弱的胳膊,以及能稱得上纖細的雙腿,像是一捏就能捏斷。所以在聽見左夜的話之後,他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啊哈哈哈哈哈……你確定真的要打嗎?哈哈哈………」
「十分確定。」左夜沒有理會對方的無理,相當冷靜的道:「但如果你輸了,我就要你的命。」
左夜最後這句話的語氣說的相當輕,若不細聽那當中認真的成分,光那語調便像是一種勾人似的誘惑。雄哥一心認為自己佔盡優勢,自然不會把左夜這樣的對手放在眼裡,極其下流的道:「好,我等著你在床上讓我欲仙欲死。」
「那就這麼說定了。」
雄哥並不知道左夜的身分,所以能夠這樣無所畏懼的說這樣的話,但對於曾經被左夜救過的少年,自然清楚對方的實力。少年光是想著,就忍不住替雄哥感到害怕。
這場生死賭約僅在幾秒鐘之內就結束。
一分鐘之後,左夜撫平衣上的皺褶,自屋中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仍處在震驚之中的少年。
剛才發生的事情其實並不可怕,左夜甚至沒有折磨對方的意思,乾脆俐落的一擊劈斷雄哥的後頸,一手還不忘蓋上少年的雙眼。少年隻聽得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一切就都結束了。一個人的性命消失的如此輕易,不過就是一眨眼的時間而已。
左夜並無意讓他經歷這些事,但他知道,少年所遭遇過的卻是比這些更為嚴苛的事。
「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走出屋外一陣子之後,左夜才這樣說道。
身後的少年點了點頭,這才想起走在前頭的左夜看不到,便補充似的說著:「……我隻是想幫你,無所謂的。」
左夜聽見最後一句話,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即便對方在自己眼中隻是算個孩子,他卻無法想像在接連兩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後,少年還能說著無所謂的這種話。
少年以為左夜不信,更加用力的說道:「真的無所謂的,就算遇上這些事……還是比不上你當初救了我的命。」
左夜看了他半晌,才開口問道:「你怎麼會這樣認為?」
他當初會救他隻不過是順手的事,並不值得對方這樣掛念。
「我曾經很痛恨我爸,把我當成跟江利銘交易的籌碼。其實我那時早就知道了,他為了自保而打算這樣做……但我心底還是深信他不會這樣做的,直到這一切都發生了……」少年想試圖表達些什麼,卻因為想起過往的回憶而有些詞不達意,「……我曾經也很想報仇,但一想到他曾經對我的好,便又想放棄了。我很清楚,就算現在真的站在他麵前時,我還是下不了手。我既不想看他悽慘落魄,也不想看到他死於非命。很矛盾,是吧。」
左夜淡淡問道:「所以你不打算回去,是因為還沒有原諒他嗎?」
少年點了點頭,「我覺得就這樣讓他認為我死了也好,就當作是對他的懲罰吧。」
「你這是自欺欺人。」左夜說出這句話的這一瞬間,竟有一種不知道是說給對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錯覺。
「也許吧。」少年苦笑道:「……或許有一天我會原諒他,或許不會。但如果我沒活下來,沒有經歷過這些事,就連選擇的權利也沒有了。」
左夜看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少年,與外表不符合的心靈,竟是意外的堅強。
「左夜,我雖然不知道你遇上什麼事,但我不過是想幫你而已,就像你當初幫助我一樣。」
「我知道,謝謝你。」左夜微微笑道。
「對了,剛才,我在那人身邊摸到的。」少年隨後從口袋中摸索一陣,把一把槍遞給左夜。
左夜低頭看了一眼,舊式的黑色槍管,每次射出子彈後都要將擊錘後扳到底,無法連續擊發,雖然無法與之前所用的槍相比,但望著少年顫抖著手拿過來時,他仍有些恍惚,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少年渾然沒有察覺左夜的複雜情緒,隻是將槍遞到左夜手中,問道:「那人是這一帶的老大,他死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接下來……」左夜驀然回神,他想起自己還有未完成的事,輕輕道:「離開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