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 母子同床共流淚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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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停了,第二天太陽就出來了。安安坐在姥姥家的炕上沒有出門。他透過玻璃窗看姥姥和姥爺掃雪,看雪堆一點點消融,變得像一隻白色的刺蝟。他連續幾天沒有出門,飯也吃不下,想著念著怨著期待著。他對夏新明的感情在垂死掙紮。“放棄吧,他和我不一樣。”“他為什麼不能和我一樣,他為什麼不能喜歡我?”
    “安安哥,你在想啥?”夏新亮每次過來找他的時候,都會這樣問。安安就和夏新亮閑聊,話題都是關於夏新明的。安安從夏新亮那裏把夏新明的生活都問得清清楚楚。他知道夏新明很忙,要喂養牲畜,要劈柴,要掃雪,要剝玉米棒子。有一陣很衝動,都下炕穿上鞋了,想過去幫夏新明,以期能修複他們心中的間隙,但是他轉念一想,心灰意冷,又脫了鞋跳上炕,坐在窗前。安安等夏新明過來找他,他暗自發誓,隻要夏新明過來找他,矛盾就此化解,還可以做一輩子的好兄弟。然而夏新明一直在家忙著瑣碎的事情,為家裏的女人分擔一點日子的憂愁。
    苦等不得,雪停路開之後,安安就逃回家了。分開是一種解藥,不在夏新明身邊之後,安安心裏覺得輕鬆了一點,對他的怨念沒有那麼強烈。他仰麵躺在床上,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屋子,細微的塵土在陽光下飄蕩。“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到這裏了嗎?這次不辭而別會不會對他造成傷害?他就不能哄哄我嗎……”安安慢慢伸出手試著捕捉在陽光下飄蕩的塵埃,想著夏新明。在飄蕩的塵埃裏,他似乎看到了愛情燃盡的餘煙。“我不該隨意說我喜歡他的,即使說了,我也不該當著他的麵認真的失落。不然,還可以是好朋友,還可以大方的見他。現在這樣,以後相見隻剩尷尬。”安安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漫長,像一股粘稠的膠液,拉扯著不肯向前。
    “安安,邵龐博找你!”夏媽媽一手拿著書,一手握著電話,朝安安房間喊。
    安安在夏媽媽的喊叫聲中懶洋洋地走出房間,朝電話走過去,愛搭不理的態度接起電話問:“什麼事?”
    “你不是想去看燈會嗎?已經在東城公園布置好了,我媽給了我兩張門票,晚上一起去。”
    “不想去。”
    “我騎車去接你,再把你送回家,就這麼定了。”
    “安安,安安,讓邵龐博來咱家吃晚飯,吃完你們直接出去玩。”安安媽媽把書抱在懷裏後背依著電話桌,在旁邊小聲叮囑。
    “我媽讓你過來吃晚飯,不過我不希望你過來。”安安最後這句話說的一臉堅決。
    “告訴阿姨,我一定去。哈哈哈!”
    安安掛斷電話,板著臉問媽媽:“全聽到了吧?”
    “整天窩在房間也不知道想些啥。必須得去,出去放鬆放鬆,再說,和邵龐博搞好關係,你班主任能虧待你嗎?傻瓜。”安安媽媽一臉笑意,親昵地用手指推了一下安安的腦袋。
    “媽,你不懂!”安安一臉不耐煩。
    “好好好,你的事媽不懂,但這人心的事,媽比你懂,人心換人心呢!對邵龐博別總是凶巴巴的。嗨!你這孩子。”安安媽媽朝走回房間的安安說。
    安安媽媽追進安安房間,坐到安安床上,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這孩子怎麼變成這樣了?一點都不聽大人的話了。”
    “我知道了。”安安要推媽媽出房間。
    “幹嘛推我,我想坐在你身邊看會書不行嗎?”安安媽媽撒嬌道。
    “可以,隨便你!”
    母子二人好久沒有這麼親昵了。安安的獨立意識蘇醒的很早,他很早就開始學會隱藏自己,不讓別人隨意進出自己的房間。多虧他的成績一直很好,他的小天地才受到了家人的嚴肅對待,沒有人擅自闖入。當安安媽媽坐到安安床上時,一陣久違的母子同心的溫暖在房間升騰起來。這溫暖,讓安安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傾訴欲望。而安安媽媽讀著書中的悲劇,心裏卻覺得莫名溫暖。
    “媽,我是不是壞孩子?”安安若有所思地盯著陽光下飛舞的塵埃問道。
    “想什麼呢!”安安媽媽揉著安安的頭發,繼續看書。
    “我要是做了壞事,你們會不會不愛我了?”
    安安媽媽放下手中的書,笑著問:“你能做什麼壞事?”
    誰知安安就哭起來,起先隻是流淚,那種愛情失敗之後的空虛和孤獨絕對是釀淚的高手,很快安安側過臉背對著媽媽,抽抽嗒嗒的哭起來。安安媽媽亂了手腳,把安安拽進懷裏,哄著問道:“誰欺負你了?誰欺負你了?”
    安安想把他喜歡夏新明但是夏新明不喜歡他的委屈原原本本道出來,可是話像是卡在嗓子眼裏了,就是說不出來。他幹脆就不說了,隻是哭,狠狠地哭個痛快。
    安安頭靠在媽媽懷裏,哭濕了媽媽的衣服。陽光下的塵土依然無序的亂飄,安安媽媽漸漸地也跟著哭起來。或許是心疼兒子,或許是同情書中的角色,或許是想到了那個遙遠的日子,為了迎接自己的成長,晚自習獨自逃回宿舍,把頭捂在被子裏大聲地叫喊著“媽媽”大哭不止,又或許包括所有的或許。
    哭了半個小時,釀淚的動力漸漸疲憊,安安停下來,媽媽問他為何這樣的哭。
    “想到你生養我很幸苦。”安安找了個借口哄了過去。這樣的事情,他不能讓父母知道。他總記得電視裏被欺負的那個小孩,也記得爺爺奶奶說過的一個男老師,從廣州畢業回來的,喜歡男的,染了艾滋病,後來悄無聲息就從學校消失了,更忘不掉爺爺奶奶談起那個男老師時鄙夷的態度。他雖然不認識那個男老師,但是想到一個人,悄無聲息就從原本熟悉的圈子裏消失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夏新明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他不想從家人的生活裏消失。
    安安媽媽剛止住的眼淚又被這句話惹出來了。費了點時間母子兩個才完全止住眼淚,安安媽媽親了一下安安的額頭,起身去準備午飯。
    安安媽媽係上圍裙在廚房裏有條不紊地準備炸醬麵,隻覺得被一種說不上什麼樣的感覺包圍著,說是憂愁還有些幸福的跳動,說是幸福還有隱隱的不安在呐喊。
    在安安媽媽準備午飯的時候,安安在床上蜷縮著身子,盯著書桌上白色的美人魚石膏雕塑,倦了。他幻想著那白色的人魚活了過來,縱深跳進大海,在他四周遊動。他自己睡在一塊在海麵漂蕩的木板上漫無目的地曬著太陽。陽光和暖氣在房間交融,包裹著疲倦的安安進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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