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狐緣錯(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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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途河畔奈何道,忘川彼岸荼蘼魂。
    陰兵森羅,鬼氣繚繞,幽魂哭嚎,徹地動天。然而,與外麵可怖的景象相比,霄冥大殿便顯得格格不入。
    浮花弄影舞樽前,虛月流輝映壁間。
    歌舞曼妙,絲竹悅耳,可這一派清寧似與坐在殿內最高處的人無關。鬼帝劍眉緊鎖,麵露不悅,將手中的卷軸重重的拍在桌上。頃刻,殿內歌舞停歇,眾人都噤聲不敢言語。
    鬼帝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坐在鬼帝身邊的女子,嫵媚妖嬈,濃妝冷豔,宛若薔薇。鬼帝看著身邊的女子,滿身戾氣漸漸消散,對女子輕輕招了招手。
    女子上前,微微頷首:“冥君。”
    這女子名叫溟筠灩,鬼帝之妻,被一眾鬼將尊為鬼母。
    鬼帝看著她,猶豫半響:“她跑了。”
    “誰?”
    “煙雨。”
    鬼母臉上沒有表情,隻是垂下的手緩緩握緊。她明白這地府的百年囚禁,對這人來說終是無用。
    今日,塵緣道中異常安靜,隻有斐耀一人在店中算賬,究其原因,還要倒回一個時辰之前。
    臨安街市繁華依舊,以往在街上直來直往的行人,今日卻都往“塵緣道”中張望一眼。
    此時的塵緣道大門緊閉,裏麵還傳出“咿咿呀呀”的聲音,令人生疑。
    “張嘴,啊。。。”
    “啊。。”
    入眼的是汐兒被尚青捏皺的小胖臉兒和一臉的不情願,以及十分明顯的一顆蟲牙。
    “說了讓你少吃些糖,牙疼了吧。”尚青一臉愁容,捏著汐兒的臉蛋,嚴肅教育中,“疼不疼?”
    “疼。”小孩兒一臉委屈。
    “走吧,去醫館。”說著,伸手去拉小孩兒。
    誰知汐兒一聽要去醫館,猶如老鼠見了貓,“蹭”一下就躲到了斐耀身後。
    斐耀看著可憐兮兮求助的小孩兒,話剛到嘴邊,就感受到了大掌櫃的不可違抗的威嚴。隻能無奈轉頭,對汐兒搖了搖頭。
    汐兒立刻蔫頭耷腦。
    最終,汐兒還是乖乖和尚青去了醫館。出門前,尚青還囑咐斐耀看店。如此,斐耀邊算賬邊兼職兩個時辰的掌櫃的。
    這塵緣道本是個算命館,但愣開的像個古董鋪子,俗話說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雖沒有那麼誇張,但塵緣道的顧客中不乏達官顯貴,出手闊綽者。人皆如是,有的越多就越怕失去,所以就需要有個地方聊以安慰,所謂花錢買個心安。
    閑來無事,斐耀打算收了算盤和賬本,就此關店打烊。拿算盤的手還未抬起卻被按住,斐耀納悶,抬頭一看,臉上浮現淡淡的嫌棄:“你這功夫倒輕巧不少。”
    被嫌棄的某人也不動怒,隨意找了個椅子就坐,薄唇輕挑:“斐兄,別來無恙呀。”
    要說嫌棄,斐耀嫌棄的自然不是此人相貌。就那人相貌來說,攝魄桃花眸,身著木槿香,錦繡華服,青絲未綰,隨性披散,邪魅妖異。若扔人堆兒裏,就算女子也要自慚形穢。然天妒盛顏,非給了此人一副討人嫌的脾性。
    “我剛才碰到尚兄。”這人輕搖著手中折扇,頓了頓:“你倆這爹當得起勁兒,天上地下的是哪兒都不管了。”
    斐耀眼角抽了抽,避重就輕:“怎麼,山中不好?”
    那人看斐耀不答,也不追究,道:“山中雖好,但比起這偌大繁華,實在不值一提。”眸若攝魄的瞥了一眼斐耀,“這人間有酒有肉,有花有柳,還有那美人兒,我何苦和那些老頭憋在一起。”
    斐耀看他神色自若,道:“這美人兒若讓他聽到,你可還有好日子過?”這“他”字剛出口,那人的囂張氣焰便沒了一半。
    斐耀見他閉口不言了,也無話可說,坐在對麵椅子上喝著茶。
    過了片刻,那人似回過神來,目光輕掠,剛要開口,卻被從門口傳來的聲音喝斷。
    “看來修行無用卻是不假,這千年苦修也沒抹了你身上那股狐狸味兒。”聞聲望去,就見尚青和汐兒站在門口,汐兒還是一副委屈,仿佛還沒從醫館之行中緩過神來。
    那人無視尚青的嘲諷,反倒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在汐兒麵前站定,彎下腰:“小孩兒,我叫扇月,你叫什麼呀?”
    尚青和斐耀兩廂對視,都無奈歎息,果然這年歲和智商是沒有關係的。
    將汐兒從扇月的魔爪中救出,尚青便讓汐兒去後麵的庭院玩耍。自己則大搖大擺的落座,順帶著拿起斐耀的茶杯淺啄了一口茶。
    “說吧,何事?”
    “我能有何事,不過是看這春日尚好,邀二位遊玩一番。”扇月一派淡定。
    尚青挑唇輕笑,瞥了一眼扇月,手一揮,道:“小斐!送客。”
    過了半響,尚青見斐耀沒動靜,轉頭一看,斐耀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尾音上挑:“嗯?”
    尚青連忙噤聲不言。
    扇月見二人之間暗波湧動,哈哈大笑:“你們當真是沒變。”
    尚青原本尷尬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斐耀卻是看不出情緒。
    覺出氣氛漸冷的扇月,自知失言,忙轉了話題:“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們幫個忙。”
    尚青麵色恢複,嗤笑一聲:“你還嫌找的麻煩不多,沒記錯的話,上回那個桃花妖就是你幹的好事吧。”
    扇月大言不慚道:“我這也是給你們介紹生意,不必客氣。”
    尚青飛過一記眼刀,斐耀眼角也不自覺地抽了抽,不由得佩服扇月那堪比城牆拐彎兒的臉皮。
    二人深知,若跟這狐狸爭,是爭不出個所以然的。但尚青憋氣,還想再辯,卻被斐耀攔下。
    “罷了,究竟何事?”尚青不情不願的開口,說完還怨念的瞥了一眼斐耀。
    “幫我捉個鬼。”扇月說的雲淡風輕。
    扇月說完,斐耀默默地收回方才阻攔尚青的手。
    尚青聽扇月說完,怔愣片刻,拍案而起,怒道:“你真當我們是道士不行!”
    然尚青再不情願,也架不住扇月給的酬勞可觀。
    人生在世,掙錢不易,所以說,當回道士又何妨。
    窗明燭暖,珠簾輕曼。
    斐耀坐在木桌前,看著尚青鋪掃床帳,突然覺得這“芙蓉帳暖共春宵”頗為應景。
    若不是明日有事。。。唉,可惜。
    “你覺得,以扇月來說,有什麼事還要咱們幫忙?”尚青邊剪著燭芯邊問道。
    燭光稍暗,卻暖意融融。
    “一般自然不會。明日便知了,多想也無用。”斐耀悠悠答道,停了片刻,邪魅一笑:“不過,你這時提別的人,可否有些不妥?嗯?”
    尚青聽斐耀如此說,剪燭的手微頓,放下手中器物,回頭莞爾:“你想如何?”
    斐耀慢慢靠近,手在尚青衣襟上留連,在尚青耳邊輕聲:“我想,如此。”
    帷簾垂緩,春光難窺。
    是夜風寒,也難擋這一室柔光。
    清晨,江上扁舟泛起。舟中三人,斐耀氣爽神清,尚青稍顯倦容,扇月卻是在一旁幸災樂禍。
    “我昨晚可是睡得不好。”扇月邊說還打了個哈欠,末了,還補充道:“太吵。”
    說罷,見兩人對他不予理睬,也覺無趣,興致缺缺的望著無際的江麵。
    漓漓江水,綿綿遠山,浩浩長煙,邈然如夢。
    半晌沉默後,尚青喃喃:“也不知汐兒如何了。”
    斐耀好笑道:“汐兒自然有人照顧,不必擔心。”粼粼波光,映得斐耀多了些許溫柔。
    尚青輕輕點頭。
    扇月一旁看得饒有興致,道:“原來斐耀竟是會笑的。”當真是一物降一物。
    尚青瞥了扇月一眼,問道:“現在你可以說究竟是何事了吧?”
    扇月回過頭神秘一笑:“到了便知曉了。”
    剩下二人納悶不已。
    扇月轉回頭,怔怔的盯著江麵,笑容慢慢斂去。
    日頭西落,江岸漸窄。
    扇月站在船頭望了望河岸,道:“就這兒了。”轉而將船停靠岸邊。
    三人上岸。尚青看了看四周,不由得皺眉,這實在是不鬧鬼才怪。
    林中陰翳,鳥驚猿啼。
    細雨初歇,此時林間還彌漫著潮濕氣息,處處透著寒意。
    林子不大,三人穿過樹林,林邊稀稀散散有幾戶人家。
    扇月回身,對二人說道:“往西邊再走一會兒,有一處老宅,便是那裏了。”
    二人聽扇月說完,相視片刻,都覺納悶,但這狐狸不說,也是沒轍。
    “那鬼就在老宅?”斐耀問道。
    扇月點頭,瞄了斐耀一眼,嘖嘖兩聲:“你與尚青說話那般溫柔,對我卻是如此。唉。”話未說完,屁股上便挨了一腳,“哎呀!”
    尚青踢完這腳方覺解氣,才將心思放在趕路上。
    “幾位,莫再走了,前麵去不得!”三人剛走幾步,聽見後麵動靜,回頭看去,隻見一農漢,手中還拿著鋤頭,可見剛耕完地,步伐急促,向這邊趕來。
    那莊稼漢氣喘籲籲,神色惶急:“幾位,那邊去不得,鬧鬼呀!”
    此話一出,三人都有想望天的衝動,心說不鬧鬼還來幹嘛。
    扇月沉思片刻,說道:“這位大哥,我等與友人在前麵那舊宅相約,不去恐怕不妥。”說罷,看了想瞧熱鬧二人一眼,尚青和斐耀這才默不作聲的點頭。
    那莊稼漢聽扇月如此說,更加急道:“當真去不得呀!幾位!那老宅鬼鬧得凶著哩!”
    “那女鬼因何事徘徊不去?”尚青好奇。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這鬼害人性命也說不準。”莊稼漢頓了頓,才說道。
    一旁聽著的扇月輕笑兩聲,“我們隻是在老宅外麵,並不進那老宅,應該無事吧。”
    “那大概沒事。”莊稼漢明顯鬆了口氣,“不過,你們也要當心才是。”說罷,就扛著鋤頭晃悠著走了。
    “笑什麼?”尚青看扇月一個勁兒的笑,忍不住詢問。
    沒等扇月開口,斐耀在一旁幽然道:“怕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扇月點點頭,“而且。。。走吧,一會兒便知曉了。”上挑的嘴角止不住笑意。
    二人見扇月神神秘秘,都皺皺眉,跟在後麵。
    一路上,與之前的樹林幽深相比,可謂天差地別。俞往前走,俞是草木漸枯,荒地裸露。到了老宅前麵,已是寸草不生。二人眉頭也是越皺越緊,這怨氣之大,也不知宅內究竟封了什麼。尚青抬眼看了看扇月,見他並無異樣,隻是盯著掉漆的大門不知在想何事,不過所能肯定的是,其中所困並不是輕描帶寫一句鬼就可概括的。
    尚青正疑惑,斐耀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當心一些。
    尚青略一點頭。
    大門嘎吱作響,原是扇月已將大門推開,往裏一看,真是院外蕭條,院內破敗。
    “進去吧。”扇月說著,就已跨進院中。
    斐耀抬腳跟上。
    尚青四處看了看,本也想進院,卻瞥見院側立著的大石後似乎有人,忙進到院中,叫住二人:“院中似乎有人。”
    斐耀點點頭,“院外也有,隻是未到。”
    尚青納悶,院外?
    扇月此時已進到屋中,聽二人如此說,眉頭緊皺,沉思片刻,“無妨。”說罷,隨手揮下結界。
    斐耀看了看那結界,轉而盯著扇月,緩緩開口:“恐怕這結界無用,因為你想擋的不是院中那人,而是還未到的那個吧。究竟何事不妨直說吧。”
    扇月同樣盯著斐耀,良久,笑道:“我若不說呢。”
    斐耀臉色漸冷。
    尚青見二人氣氛嚴肅,忙上前拍了拍扇月,道:“別賣關子了,快說,你可打不過他。”
    扇月看二人,猶豫片刻,輕歎:“並不是想瞞你們,這說起來隻是件族中醜事,至少那幾個老頭子是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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