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的笑聲自然也把樓上的人給引了下來。
    從二樓的樓梯口探出了一個小孩的腦袋。
    沈軒先前就已經知道了，此時故意裝作意外的道：”原來還有小朋友在家呢，這應該就是雲翔了吧。”
    張雲翔原想著是不下來的，不過是被樓下的笑意引下來了，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此時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看著他母親。
    他母親還在笑著，心情明顯是好了很多了，對沈軒也明顯放下了戒備。
    她看著自己兒子道：”你想下來就下來吧。過來幫我理麥苗。”
    張雲翔聞言似是輕鬆了不少，笑著下了樓梯。
    看著沈軒，他不知道該如何叫他，便又隻好看向自己的母親。
    他母親明白他在猶豫什麼，便道：”這是沈老師。”
    張雲翔聞言便叫了聲“沈老師好。”然後規規矩矩的在女人身旁坐下了。
    沈軒聽見女人和小孩都稱呼自己老師，自然是十分高興的，心道有戲。
    便也笑著跟他打招呼。又跟張雲翔介紹身邊的陸皓。
    兩個小孩對視了一眼，都是山裏的娃兒，性子都比較內向。彼此隻是朝著對方笑了笑，沒有說話。
    氣氛活躍起來，接下來的談話便簡單了。
    沈軒抓住了機會，試著把談話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引。
    他便說道：”其實最近雨這麼大，小皓他哥出去的次數也比以前少了很多了。我聽人說這屋就大媽你們母子兩個，最近這麼大的雨，想必你們的生活也應該受到了影響吧。”
    沈軒這話也是真心的關心，而且他說話嗓音好聽，帶著一股親和感，再加上剛才的鋪墊，此時女人也不覺得她這話帶有別的目的了。
    便也歎了口氣道：”哎，還能有什麼影響呢，下不下雨也都一個樣，日子總是要過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理好的麥苗放進簍子裏。
    “聽你這麼說，似乎以前的日子也過得很辛苦。”
    女人理著麥苗的手停住了，似是被沈軒的話提著想起了什麼。
    她點了點頭。
    “老師你也看見了我們家的情況了。”
    她用手撫著身旁孩子的頭，憐惜的看著他。
    “還能怎麼過呢，不也就是該理得地記得理，該養的畜生記得養，混著過日子罷了。”
    女人的語氣很沉重，沈軒心裏聽著也覺得不舒服，可要達到目的，他隻能繼續引著話題深入。
    “我之前聽人說，雲翔他爸爸在前幾年便去世了，好像原因便是因為大雨引起的山洪。”
    沈軒說到這兒，女人身旁的孩子似是被勾起了往事，顯得有些無措，眼眶有些發紅。
    女人又重重的點頭道：“是呀，孩子他爸去得早，如今隻剩下我們兩個了。”
    真的是被勾起了傷心往事，女人說到這兒，眼眶也不由自主的紅了。
    沈軒忙安撫道：“大媽你怎麼了，可別哭啊。”
    他趕忙坐過去拍著張雪梅的肩膀想要安撫她。
    然而女人終究沒哭，倒是孩子先流淚了。
    女人沉重的跟沈軒講起了她丈夫死後他們母子倆的生活。
    男人終究是一個家庭的頂梁柱，張雪梅丈夫死後，生活的所有重擔便齊齊壓在了她一個人肩上。
    她家在整個山區裏本就算特別窮的，她丈夫生的時候日子便隻能勉強過下去，到了她丈夫死後，這日子便更難過了。她一個女人每天既要忙著種地又要忙著養畜生，但家裏的地不算肥，每年收成都不太好，而家裏的牲畜統共也隻有一頭豬一隻雞。她一年到頭除了種地養畜生，還得忙著想些其他方法賺錢，往往便是去鎮上了，但這樣一來，家裏的事她一個人便也時常顧不上來。
    她家孩子也是懂事的，爸爸死了他本就痛苦。但看著母親一個人累死累活的，卻更加心疼。他便主動提出不去讀書了，留在家裏幫母親。
    張雪梅看著她家孩子一臉堅決的模樣，最後答應了。
    到了後來，母子兩人也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張雪梅便也覺得大概不去讀書是真的要好些。便也沒再讓張雲翔去讀書。
    事情的緣由便也就是這樣了。
    沈軒聽了，心裏一方麵是難過，可一方麵張雪梅的話也確實印證了沈軒做的最壞的猜想。
    但他不打算放棄，他覺得還是應該試試。
    他便試著開口道：“那大媽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如果讓雲翔去讀書，對你們家來說以後會更好些。”
    張雪梅此時已經不再把沈軒當外人了，而且沈軒也隻是抱著詢問的語氣在說話，沒有強迫她，她便問：“為什麼？”
    沈軒便耐心跟她解釋了讓孩子讀書的好處。他本以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就算孩子不明白，張雪梅這個做家長的也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
    然而還沒等沈軒說完，張雪梅便突然打斷他道：“沈老師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還是不想讓我家孩子再去學校上課了。”
    沈軒很意外。
    “為什麼？”
    “我們家的情況你也已經看得很清楚了，供不了這個孩子花時間繼續讀書，倒不如讓他留在家裏幫忙，而且這孩子自己也不願意讀書。”
    她說著看向了身旁坐著的孩子，那孩子的手牢牢抓著他媽媽的肩膀，有些害怕的看著沈軒。
    沈軒沒想到這對母子眼界居然都這麼狹窄，他不由的有些著急了。
    “可是這其實是筆投資啊，大媽。”然而沈軒話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果不其然，張雪梅的語氣也跟著嗆了起來。
    “什麼投資不投資的，我不懂這些，我們母子倆的意見是一致的，沈老師你不要再說了。成天讓孩子讀那些破書到底有什麼用。”她說著看了看門外，發現雨勢減小了。
    “現在雨也變小了，老師你避雨也避夠了，你帶著孩子走吧。”
    她擺出一副送客的架勢，沈軒雖然感到失望，然而他也知道這次還是他自己太急了，白白浪費了剛才創造的機會。
    他愁眉凝重，正在想該如何挽回局勢，然而他身旁的陸皓卻開口了。
    “讀書不是沒用的。”
    陸皓的聲音裏帶著股倔強，仿佛是對張雪梅的說法感到不滿。
    “我之前也一直以為讀書是沒用的，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讀書並不是同我所想的那樣。”
    在場的人似乎都沒料到這個小孩子會開口，竟是都愣住了幾秒。
    隨即張雪梅反應過來，便朝小孩子凶道；”你一個小孩子在這裏說些什麼有的沒的，快走快走。”
    然而沈軒在那一刻突如有一種直覺，如果讓陸皓把話說完肯定會有不一樣的效果，他便護著陸皓，不讓女人趕他走。
    女人急了，正欲開口罵人。
    然而小孩子似是得了沈軒的保護，便也更加有勇氣將想說的話說下去。
    “我在學校每天都可以跟著沈老師一起唱歌做遊戲，每天都能學到許多新東西。在沒去讀書之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有唱歌的天賦，是在去了學校以後，沈老師耐心的教我，才讓我明白了自己原來也有擅長的事。我其實之前一直都覺得自己很笨，老是想要憑自己的力量幫助哥哥減輕負擔，到最後卻反而給他添麻煩，什麼都做不了。但沈老師讓我發現了原來我也有擅長的事情。就是去了學校，我才真正發現了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陸皓直直的盯著母子兩說話。
    他說出了自己重新回到學校幾個月以來的感受。
    這聽在沈軒耳裏無疑是令他感動的。
    陸皓的話讓他再次知道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是白費的。他所努力地事情，他所奉獻的對象，他們也都記著自己的奉獻，並且也在以自己的方式回報沈軒的付出。
    然而小孩子的話雖是肺腑之言，然而那並不是一場征服人心的演講。
    陸皓說完後，沈軒還是帶著他走了。
    臨走時，他又看了屋裏一眼。張雲翔似乎是被陸皓的話觸動了，坐在位置上發愣。
    然而他母親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便也跟著起來了。
    沈軒不知到自己和陸皓一起做的功課最後是否有效。他不知道張雪梅最後能不能讓她兒子返回學校。
    然而不管怎樣，如果這次不行，大概以後希望便也很渺茫了。
    他歎了口氣，似乎是釋放出了堆積已久的壓力一般，他心想管他的，反正這次他自己也盡力了。來不來讀書都是他們母子自己的事，他沒必要去逼著他們讀書，反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他想到這兒，便看著身旁的陸皓。那小小的個頭，看著有些瘦弱。去沒想居然也能在這個時候說出有勇氣說出那樣的話來。
    他為陸皓的話感動，也為陸皓的勇氣感到驕傲。
    他笑著朝他說：”今天也謝謝你了。趕明我得把這件事告訴你哥，讓他好好誇誇你。”
    身旁的小少年聽見這番話卻臉紅了，小聲嘟囔道：”你別告訴我哥，他會笑我的……”
    這害羞不禁誇的性子果然是跟他哥如初一轍呀。
    沈軒心裏笑道。
    他牽著陸皓的手道：“既然事情辦完了，我們便走吧，雨又大了，我們可得快點。”
    山區的雨勢變得真的是比翻書還快。前一秒鍾還是看著變小的態勢，然而沈軒和陸皓走在路上沒多久居然又下大了。
    一顆顆豆大的雨珠於電閃雷鳴之際從天空中砸落下來，眼看是暴雨的態勢了。
    沈軒渾身都被淋濕透了。
    他看著這雨心道不好，剛才真應該厚著臉皮再在張雪梅家待一會兒。
    然而此時他們兩人已經走了將近半個小時了，正走在山腰上，想要回張雪梅家避雨也是不可能的了。
    那雨不隻大，而且雨水混合著泥土從山坡滾落下來，剛好就在回去的路上落了個粉碎。
    沈軒不禁被嚇到了。
    他想著要趕快帶著身旁的孩子回去，然而他想要拉住身後陸皓的手，卻感覺到那雙手傳來的顫抖。
    沈軒回頭一看，隻見陸皓正站在原地，渾身發怵著，竟是慌了神。
    “怎麼了，陸皓？”
    沈軒忙蹲下去看他。
    然而孩子沒說話，他牙齒不住的打顫，如同被凍僵了一般，小臉也是煞白的。
    沈軒一雙大手扶上他的臉龐，他不知道這孩子現在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孩子，你到是說句話呀。”沈軒看著陸皓這模樣是在有些著急。
    然而小孩子似乎真的是被嚇蒙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盡管雨很大，一顆顆劃過孩子的臉頰，但沈軒竟然能看見那雙眼眶裏有淚水不斷冒出。
    。他擔心極了，天空中電閃雷鳴，雨勢滔滔，這絕對是這半個月以來最凶猛的一場暴雨了，沈軒心想。
    不能再這樣待下去了，必須趕快回去。
    沈軒心中作了決定，便二話不說，直接將小孩子抱起來，跑著回去。
    然而懷中的孩子仍舊是不住的顫抖著。
    沈軒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不由得想起來那一晚做的那一個夢，他又想起自己問陸闊陸皓父母時陸闊的反應，暝暝之中，他仿佛感覺有什麼即將要發生。
    突然，一聲驚雷劃過天幕，隨即便是一顆落石從山坡中滾落，剛好要落在沈軒所在的位置。
    沈軒心道不妙，他下意識的帶著孩子想往旁邊躲，然而一腳剛好踩在路邊，竟是直接從山腰上滑落了下去。
    “啊！”沈軒大叫著從山腰滾落，卻仍舊不忘死死地護住懷裏的孩子。
    一直滾到一條溝渠裏。
    陸皓終於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然而才剛回過神來便看見沈軒渾身是傷的模樣。
    “老師！”他趕忙上去扶著他。
    “哎喲！疼”
    沈軒身上布滿了被石頭劃過的傷口，然而最嚴重的還是他的左腿，似是剛才滾落的時候撞上石頭了，左腿骨折了。
    

    作者閑話：

    不好意思，各位讀者，今天更晚了！我以後一定事先定時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