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蓋著紅蓋頭，隻能看見自己的雙腳，他也察覺不到書上寫的嫁人的緊張感覺，可能因為他是個男子吧。腦子裏亂嗡嗡的，一會想著難道要跟大牛住一起了？父母親和大姐不跟我一起住了？我怎麼就答應嫁人了呢不是，父親母親怎麼就把我嫁出去？又想起來大牛連他的性別都分不清，心裏又有些難受。又感受到大牛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手好大啊，好粗糙，有些硌得慌，不過很幹燥，跟大姐軟軟滑滑的手不太一樣。竟是一點別的聲音也沒有聽見。
    而胡離月已經滿臉不高興了，被人圍著議論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胡家爹娘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個袋子，裏麵裝了滿滿的紅紙包好的糖，招呼著周邊過路的村民。
    “吃喜糖啦，給孩子們分分。”
    糖塊可是村裏少吃的珍貴食物，都是過年的時候才給孩子買幾顆甜甜嘴，胡家爹娘帶的是鋪子裏買回來上好糖塊。立馬圍上了一圈的小孩跟著他們，就是沿邊的村民也都伸手接了，小孩吃了糖，嘴更甜了。什麼白頭到老，早生貴子說了一大堆。大人們也跟著祝福兩句，一時間熱鬧了起來。
    大牛平時不愛說笑的臉上也帶上了笑意，握了握媳婦的手，時不時也衝說過兩句話的人點頭表示謝意。
    他家偏僻，張老漢家跟大牛家已經算是近的了也隻是站門口能看見大牛門口而已。這會聽見熱鬧才知道大牛成親了，他一向欣賞這個小夥子，村裏人成親都是鄰裏幫忙的，雖然並未通知他這個老頭子，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這邊大牛帶著阿離已經進了家門，家裏房子還是以前娘買的，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是十分舊了，但是貼的喜字倒是不少，也是有些熱鬧意思的。
    但是接下來該幹啥了他還真不太清楚，胡家爹娘也有些犯難。胡香香絞盡腦汁想了下，“好像該拜堂了。”
    大牛從來沒見過別人成親的樣子，在外邊遊街他看過，進了家門就不知道了。思考間看見門口有個人影在張望著。他跟張老漢還是說過兩句話的，地裏很多東西他都是觀察的張老漢，而張老漢也不藏私，總是不經意間給他說那麼幾句要點。因此對張老漢還是有些好感的。
    “張大爺，您先進來吧。”大牛過去請了張老漢進來。
    張老漢看見院子裏這幾個人皆生的非凡人，又是錦衣華服，本不想進去，大牛叫了這才進。看見幾個人站在院子裏，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樣子有些奇怪，大牛不懂，這長輩也不懂？
    大牛既然把人請進來，就是打算讓人幫忙的。“大爺，你看這成親拜堂該如何拜啊。”
    張老漢說“既然是拜堂，得有一個證婚人。”環視一周，也沒有別人了。
    大牛自然順水推舟請張老漢主持證婚。
    “準備鞭炮了沒。”大牛忙取出鞭炮，胡離月搶著要放，抱著一大串鞭炮歡歡喜喜的跑出門外了，不一會就聽見鞭炮的聲音和胡離月與一群孩子的尖叫與笑聲。
    劉老漢安排著胡家父母進屋入座，又讓大牛把他娘的牌位取出來放入主位。
    一步一步雖然倉促，也是一拜高堂二拜天地夫妻對拜。再帶著夫妻二人去了臥室，臥室的被褥都是新的，鴛鴦戲水的被子，紅色的紗幔，紅色的燭台，大喜字，張老漢看著與別人家喜房也沒什麼差距。
    “大牛你也沒有請賓客，這也就算成了，置辦一桌請了你媳婦娘家人，不能失了禮節。”
    大牛自然稱是，還請了張老漢留下吃飯。張老漢看著人家一家人，連忙推辭，稱等兩天新媳婦安頓好了再來吃酒。大牛隻好送人出了門。
    請了嶽父嶽母和大姐坐在大屋裏，他則回臥室去尋阿離。
    阿離早就不耐煩了，早知道成親這麼無聊，就不來了，一大早被姐姐在臉上亂話不說，還蓋著個紅蓋頭，當著父母親的麵他不敢亂動，等他們一出屋門他就蓋頭一掀，那身拖拖踏踏的喜服也脫了，隻穿著一身中衣。大牛過來的時候阿離正拆頭上一堆的釵，胡離月發給他梳的是婦人髻，也不算太複雜的，可阿離懶散慣了，平日頭發從未束過，經常散著頭發，連拆個釵子都把頭發弄的一團糟，越弄越生氣，已經在爆發邊緣了。
    大牛進屋後大驚，屋裏這是誰。“阿離呢。”
    埋頭苦幹的阿離抬起頭，茫然，“我就是啊。”
    大牛搖頭表示不信，眼前這人頭發跟雜草一樣亂長，一臉紅胭脂，不知被汗暈的還是怎麼樣，已經慘不忍睹了，好像猴屁股一般，眉毛也黑乎乎的，蹭的哪都是，小人兒邊看他還邊拿手蹭額頭的薄汗，他這下知道為啥哪也黑乎乎又紅乎乎的。
    阿離不高興的吹氣鼓了下臉頰，“你還不幫我弄弄頭發，我快疼死了。”
    大牛看見小孩兒不高興，這才不逗“她”了，趕緊過去幫阿離把釵子取下來，動作輕柔的幫他捋頭發，阿離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覺得疼了就往他的手上撞兩下。
    看他跟個小貓崽似的，大手使勁揉了兩下他的腦袋，又弄亂了些，阿離不滿的看著大牛起身去櫃子裏找東西。
    大牛拿出一把梳子，是一把木梳，白發褐的原木顏色，看起來不是十分精巧，有些地方打磨的不是那麼圓滑，上麵綴著一個紅色的穗子。
    阿離伸手接過，聞見了上麵淡淡的香味，十分驚喜，“送給我的？”
    他的眼睛又亮晶晶的，像極了陽光底下的寶石。
    大牛握了下他的肩膀，鬆開。
    “給你的，那邊還有鏡子，你去梳一下，然後去找嶽父他們玩一會兒，我去做飯。”
    阿離點點頭，摸著梳子愛不釋手的樣子。大牛看他喜歡也很開心，起身將吉服換了，去了灶房。
    他家的肉沒斷過，昨天也專門準備了些菜，想了想做了幾個他最拿手的菜，一個涼菜黃瓜拌豬肝，一個麻婆豆腐，一個木耳大蔥炒肉，一個紅燒兔肉燉白菜，一個紅燒雞塊，一個清炒時蔬，一個油炸花生米，還有一盆豆腐蘿卜粉絲湯。最後把米飯悶上。
    家裏有兩個灶台，同時開工，加上兔肉和雞肉昨日就悶在鍋裏的，他又是做慣了飯的，平時也不委屈自己，肉什麼的也做得熟練。
    阿離穿著中衣散著頭發就去了大屋，胡香香忙把他叫到跟前，“你怎麼頭發也不梳起來，衣服呢？就穿這個？”胡香香這才想起來，“唉，竟然來的時候什麼都沒帶。原來我的阿離真的要住別人家了。”胡爹也是才反應出什麼來。一時間都有些悵然若失。
    阿離有些憤憤的想，你們才知道我跟別人住了，把他推出去的時候那麼幹脆。也不安慰爹娘，還衝著他們吐舌頭做鬼臉。把大姐逗得笑的不行，胡香香少有的一絲愁緒也吹散了。瞪了他一眼，“臭小…阿離你給我過來，要不是因為你……算了，昨日我跟你囑咐的你都記好了，我也不跟你再重複了，要是不好好過日子你看我怎麼收拾你。還有，這麼大人了頭發也不會梳，我教你個簡單的，必須學會聽見沒有。
    阿離還是怕他娘親的，乖乖的過、去，還把懷裏新收的梳子也交上去。胡香香接過後有十分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特別是這香味，隨口問了句知道是大牛送的也沒多想，忽略了過去，還感慨了下大牛著實是個良配，這就送上禮物了。
    家裏的碗都是買大的，因著他飯量很大，做出的菜都是大份的，幾個菜也是滿滿擺了一桌子。胡家爹娘十分的滿意，胡家姐弟早就忍不住下了筷子吃了滿嘴流油。大牛時不時的給他夾些離得遠的菜給阿離，隻夾肉菜，吃的阿離最後抱著肚子尋了有靠背的椅子躺著。（家境一般都是用矮桌矮凳子吃飯，椅子都是接待客人說話時坐的。）
    胡香香覺得她都嫌棄這個傻小子了，大牛還是一臉縱容，還給他倒了杯水泡了山楂放了糖送過去。看阿離捧著杯子喝的高興他也不自覺的笑了，胡家爹娘對視一下十分滿意。但是又覺得兒子實在太懶了，也不能讓大牛伺候他過日子啊。
    遂開口：“阿離幫著大牛把桌子收拾了，怎麼能讓大牛自己幹？”
    阿離：“？？？”
    胡香香一個眼刀子過來，阿離委委屈屈的不想去，他又不會，大牛給他使眼色，這才抱起摞好的一打碟子，跟著大牛去了廚房。
    阿離不知道該怎麼收拾，眼巴巴的看著大牛。大牛示意他放下，“你跟我在這待會吧，看著我弄，免的嶽母說你。”
    阿離這才高興了，找了個板凳坐在那，看大牛忙前忙後的，掏出木梳子擺弄著，這還是他第一次收到除了爹娘階級的人給的禮物。
    大牛時不時抬起頭看著坐在門口的阿離，陽光灑在她的臉上，隻覺得朦朧的十分不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