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夫人，不若，我給您推薦一款如何？”看肖夫人拿捏不定，七姐兒出聲說道。
    “也好，這樣式這麼多，正看著眼暈。”
    七姐兒拿過冊子，往後翻到其中一頁，“夫人，您是要赴容府老夫人的壽宴，場合正式，定製的禮服很華貴，首飾也很貴重，不若選這個牡丹髻吧，雍容有度，很合適呢！”
    “這。。。。。。”肖夫人接過冊子，沉吟，“看著倒是貴氣。。。。。。”
    “夫人，您還不信我麼！我七姐兒已替這方琴鎮大大小小的人家梳過無數次發了，就是府城我也是去過，連府裏的吏書夫人都讚不絕口，您就不必猶豫了。”看這肖夫人躊躇的模樣，七姐兒不無得意地開口。
    “可是，”肖家小姐突然開口，“娘，女兒覺得這發式看著不太合適呀，好像有些老氣。。。。。。”
    那巧娘眼輕輕一斜，倏地打斷：“小姐，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見過多少發式，吃穿用度我七姐兒可能不如您，但這盤發，在這大安府我盤雲坊敢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呐！”
    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姐，嗤！
    肖夫人麵色微凝，輕喚一句：“蕊兒。”肖家小姐垂下眉眼。
    唐青眉頭一皺，這大嬸怎麼這樣說話，一個服務業者態度也太囂張了吧，這是對待爸爸的態度嗎？
    “嗬嗬嗬嗬，”七姐兒轉又笑嘻嘻說道，“夫人，小的心直口快，還請您見諒。不過，小姐年紀尚小，喜歡俏皮，您是大家之範，這發式您看如何？我呀，不管怎麼看——”
    “我看——這個，不合適。”唐青昂頭說道。
    誰在唱反調？
    所有人抬頭向聲源處望去。
    哦，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懂什麼!看見唐青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兒，又是男子，七姐兒的眼神不由變得輕蔑起來。不屑地看著唐青，想看看他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肖夫人也看見了唐青，見他還拖著個貼著腿邊的小弟弟，心生喜愛，倒緩和了一些，開口道：“哦？少年郎，此話怎講？”
    肖家小姐抬頭望去，娥眉微簇，眼中滿是好奇。
    唐直一見那麼多人瞧著自己，本身第一次來到這種店鋪就很緊張，現在更是怕得發顫，喏喏道：“哥。。。。。。。”
    “阿直不怕。”唐青彎腰抱起唐直，走向肖夫人，“夫人，這位大嬸選的這個樣式的確十分貴氣，大氣雍容，但您定製的禮服和首飾雖然也很貴氣，但顏色偏亮，花樣俏麗，和您的容色正相當，會稱得您更年輕——”
    嗯，說得好。掌櫃的一旁聽著，滿意地直點頭，這個小孩兒會說話。
    “而這個發式，卻如摞綢堆雲，憑增厚重，所需發飾也得更端重才能相稱，無形中就顯得人年長了；二一個，發式的設計不能光憑畫冊的死圖，而應量身定製，哪怕大體樣式不變，也應該根據束發人的相貌、身材、衣著、場合等等因素而進行細微的改造，您的雙頰豐腴飽滿，但天庭稍窄，這個發式梳起來，恐怕就會頭輕腳重，不協調了。”
    唐青拉拉雜雜一大段話不帶歇氣兒地說，把那七姐兒聽得怒火中燒，誰是你大嬸！更別說看到肖夫人等人一臉恍然大悟，更是怒不可遏，當下就開口：“你這小孩兒，懂些什麼？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夫人，莫被這小孩兒訛了才是！”
    肖夫人眉頭一皺。
    “誒，這位大嬸，我還沒說完呢!”唐青笑嘻嘻地繼續說，“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方才夫人您也說了，這發式看著貴氣。實際正是如此，不但貴氣而且是太過貴氣，這個發式一出，簡直誰與爭鋒，到時候，反倒喧賓奪主，怕是不妥呢！”
    呼——
    唐青長出了一口氣，總算說完了，很有點當時和合作方交換意見舌戰群儒的感覺嘛，這才是熟悉的自己啊！
    “你。。。。。。”七姐兒臉色難看地說不出話來。
    肖夫人倒是掩麵一笑，繼而撫掌：“好好，後生可畏呀！小子，你這口才真是令人瞠目，不得不讚呀！”
    “是呀，娘，這個小弟弟好生厲害。”肖家小姐心底有點隱秘的愉悅感，好興奮！
    周圍的人皆輕聲交歎。
    “哥哥最厲害！”不明覺厲的小唐直也趴在哥哥肩上小小聲地表揚。
    “謝夫人、小姐！雕蟲小技，不吐不快！”唐青這時才感覺不好意思，他不會搞砸人家吃飯的事兒了吧？！估計是，沒看那七姐都快把自己吃了。
    “哼！知道是雕蟲小技，還敢現眼？你可曾替人梳過發，便在這亂說一氣，這可不是你說得多就說得對的，黃口小兒，盡會瞎說！”七姐斥道。
    肖夫人不由皺眉。一是為七姐的盛氣淩人，二是的確擔心這小兒亂說一通把七姐兒氣走，到時宴會上就難了。倒不是說家中無人會梳發，隻是這樣的大場合，家中仆婦會梳的太普通，而且，還有蕊兒呢，她希望她的蕊兒到那天能一鳴驚人，方成夙願。
    唐青一聽卻不甘心了，方才的心虛也不複存在，本身還沒想好是否要奪了這樁生意，現在看來，非出手不可了！正如邢捕頭所說：你可以侮辱我的職業，但不能侮辱我的人，反過來也一樣！
    “這位大嬸，話不能說得太滿了，成功是九成九的汗水再加上十分之一成的天賦，但這天賦往往比汗水重要多了！”感謝愛迪生！
    “雖然我沒你經驗豐富，但我有天賦啊！”
    “就是就是！我哥最帥最厲害！”唐直聽到巧娘一而再地鄙夷自家大哥，早就不忿了，趁機跳出來聲援。
    “一個小孩兒，便敢如此口出狂言，你可知我盤雲坊是何處？可知我七姐是何人？怎敢憑借所謂天賦卻毫無上手經驗便敢在此大放厥詞，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嗎！”
    “我哥會，我哥給我還有雲姐姐還有娘，都梳過頭！你才不會呢！”唐直更不高興了，這兩天哥哥賺了好多錢，在他心裏，哥哥現在超級無敵厲害。唐青聽著，心裏頭更是熨帖。
    “你這小孩。。。。。”七姐還不罷休。
    肖夫人本就喜愛這兩個孩子純澈天真，又看到小唐直護兄心切，更是貼心，便幫著說了一句：“好了，七姐兒，這小兒怕也是說說而已，小孩子，圖個嘴快舒坦，你莫要動氣才是！”
    “正是，七姐姐，莫要和他倆較真呀！”肖家小姐仍是輕聲慢語，但多少有點雀躍之意。
    七姐聽得一噎。一雙利眼直射向唐青，心中更是不喜！但這肖府是本鎮除容府外最富有的人家，府城裏都有不少產業，聽說還有人在朝為官，雖說遠了，但畢竟也是個依仗，不得太過吃罪。
    “小孩兒，來！”肖夫人朝唐青招招手，“姨母問你，今年多少年歲？”
    “不敢當，夫人。我叫唐青，今年十四，這是我弟弟唐直，今年四歲。”
    “瞧你口齒伶俐，弟弟也生的俊秀，可曾念書？”
    唐青搖搖頭：“家裏窮，沒有念書。”
    肖夫人哦了一聲，看上去有些可惜：“那這些東西你如何得知？”她指指畫冊。
    “回夫人，我從小帶著弟弟，年紀又小，整日裏除了農活外也無事可幹，便琢磨了這些，不過興趣而已。”
    “那倒如你所說，是天賦異稟了。”肖夫人笑說，“今日姨母與你倆投緣，張掌櫃，他們兩兄弟今天買了什麼，都記在我賬上。”
    “不不，肖夫人，我娘常說，無功不受祿，我東西已經買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村裏的趕車大爺還在等我呢。不過，我剛剛說的您都可以考慮看看，雖然我經驗不多，但眼光一流，如果有需要，您可以到東安巷十八號找我娘就可以找到我，有棵大榆樹的就是了！”
    “好，”肖夫人聽著他自誇，忍俊不禁，掩帕一笑。隨即朝後看了一眼，一個婢女便從旁邊的丫鬟手中捧著的盒子裏拿出一個小包，“這包糕點你拿回去吃，就當是姨母給弟弟的！”
    “那好，謝謝夫人，有緣再見！”唐青這次接過了。
    肖夫人笑著衝他倆點了點頭。唐青向肖夫人揮了揮手，又悄悄看了肖家小姐一眼，隻見她也小小地揮了下帕子，才笑著走了。
    隻有巧娘七姐兒，麵色不虞地目送著唐青兄弟走出店門。倆小兔崽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