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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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是三個月前秋收的時候,劉欽正在衙中處理公務,忽聽衙外有吹吹打打聲:咚咚嗆,咚咚嗆,嘀哩哇啦哇哩哇,非常熱鬧。劉欽詫異,正要喊人去看,早有衙役忙不迭地跑進來喊:“大人,快出去看看吧,有好多鄉民前來向您報喜呢!”劉欽說:“報喜?報啥喜?”衙役說:“我一句兩句也說不清,還是您親自看看去吧!”
    劉欽隻好親自出來看看。幾個縣吏僚屬聽說,也趕忙跟在縣令後麵出來看究竟。
    劉欽等一出縣衙,便見數百鄉民興高采烈地聚在衙前,十來個鼓樂手在人群最前麵圍成一圈,敲鑼打鼓,吹笛鼓笙,格外賣力。鼓樂旁邊,有兩個身穿青衣的垂髫小童抬著一塊三尺見方的木盤,盤上鋪著紅綢,紅綢上是一株碩大的稻穗。紅綢金穗青衣小童,分外好看。劉欽詫異,顧謂左右說:“這是咋回事啊?走,咱上前看看去。”
    見縣令大人走上來,人群中五六個白發老者隨命鼓樂停奏,人群息聲,然後望著劉欽迎來。到跟前,眾老者向劉欽深深揖拜:“縣令大人在上,小民們特來向您報喜!”劉欽趕忙低下身一一攙扶:“各位老丈快起,不知是何喜事?”老者中一位年齡最長者,差不多八九十歲了,眉毛胡子一片雪白,對劉欽說:“大人,自從您來到俺這濟陽縣,吏治清明,氣象一新,更兼上蒼眷顧,風調雨順,這兩三年來年年豐收,百姓鼓腹而歌,無不感念劉大人的治縣之功,早想前來向您致謝的。尤其是今秋,又遇大豐收不說,田中的一株禾稻竟然一莖九穗,何等奇哉?俺眾百姓都說這是千年不遇的祥景,萬年罕有的吉兆,該當稟報縣令大人知道。於是便用了紅綢喜布,男女老少幾百人奉了這金穗嘉禾來與大人觀看。”說畢略略閃身,命身後抬木盤的兩小童將稻穗抬至劉欽眼前:“大人請看。”
    劉欽看看稻穗,臉上又露出驚訝;慢慢伸出手,將稻穗從紅綢上拿起,細細觀看。但見這株禾稻,莖杆粗壯,葉條寬大,稻株頂部,果然莖分九穗,好似蓮荷盛開,金豆垂掛。劉欽用手撚摸九穗,但覺穗穗籽粒飽滿,渾圓厚實,整個稻穗沉甸甸的,比一般的稻穗重好幾倍。劉欽愈驚訝,拿給左右僚屬看說:“果然好一株金穗,堪稱千古奇觀呀!”左右僚屬無不讚歎,有的說:“一般的稻穀隻是獨穗,而這株竟有九穗,真是千古少有!”有的說:“九乃吉祥之數,這是個好兆頭!”眾老者說:“俺拿來給大人看,就是因為這個九數——這是大人治縣有功,天降喜祥以示褒獎啊!”劉欽說:“量劉某何能。此是百姓勤勞,上天眷顧,才有這豐收盛景啊!”當日官民好一陣歡聲笑語,半日乃散。
    這事過去好幾天,劉欽還在想:一莖九穗,真是千古奇事。而且,“九”是吉祥之數,越發使人覺得這事美好喜慶。其時樊夫人已懷孕七八個月,肚子高高隆起。劉欽突發奇想:何不根據此事給未來的孩子起個名字呢?穀物吐穗不是叫“秀”嗎?有一句農諺不也是說“六月六,看穀秀”嗎?幹脆給孩子取名叫“秀”吧,將來不管生男生女,都叫他(她)“秀兒”,又好聽,又吉祥,還有紀念意義,於是打定主意讓未來的孩子叫“劉秀”。等到倆閨女和夫人讓他給孩子起名時,他就說:“就叫劉秀,你們覺得怎樣?”
    倆閨女一聽,立刻高興地說:“好聽,好聽,這名兒好聽,就叫劉秀,就叫劉秀!”劉元還抓起小弟的倆小手,一邊拍一邊說:“秀兒,秀兒,姐的小秀兒,你以後就叫劉秀了!”樊夫人原本大家閨秀,頗知詩書,也連連稱讚說:“好,就叫秀兒。秀雅,秀麗,秀美,‘蘭有秀兮菊有芳’;咱小三長這麼好看,而且一點不吵一點不鬧,長大肯定是個安穩文氣的漂亮小孩,就該叫這名字。”劉欽暗笑:“可惜咱兩口子的取意不一樣哩。”隻有劉縯擰著小眉頭說:“啥蘭啊秀啊芳的,我咋聽著像個小閨女?”又把大家逗得一陣大笑。
    於是,劉欽的三兒子就叫劉秀了。
    孩子的名字是起好了,可是這原本是幾個月前偶然所想的一個名字,卻又令劉欽不平靜起來。他前前後後一想,還真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兒子非同一般:紅光、天象、嘉禾金穗,吉祥九數,的確不是一般人所全能遇到的,莫非自己的這個小兒子真的身負天命?不然,為什麼這麼多的祥瑞吉兆都降集於他一身呢?尤其是赤彩祥光,那不是自己親眼見嗎?不過劉欽又啞然一笑:量我劉欽的孺子小兒,哪有什麼“天命”?那些吉祥兆瑞,也許都是巧合;如果他將來真的如王長所說的什麼“至尊至貴”,“龍登九五”,那等以後讓我親眼看見再說吧。
    然而劉欽卻沒有這個“親眼見”的福氣,他在他的小兒子九歲時病逝於自己的老家——南陽郡蔡陽縣的舂陵鄉。他一年多以前從濟陽縣令調任南頓縣令,沒多久即感到身體不適,遂辭官回老家靜養,沒想到還是壯年早逝。
    家裏的頂梁柱倒塌,好在還有些田地,樊夫人和孩子們的生活還算有著落,雖不甚豐足,但也不是很窮困。此前家裏的兩個頭大閨女已經出嫁——劉黃嫁到了樊城趙家,劉元嫁給了新野青年鄧晨。兩個大閨女雖然嫁出,但家裏還有一個小閨女——劉欽在調任南頓縣不久,樊夫人竟又生下個老生閨女,取名伯姬。
    樊夫人似乎也不長壽,沒兩三年竟也拋下孩子們溘然離世。身為老大的劉縯此時十八九歲,按說已經可以挑起家庭重擔,管理好田地,照顧好弟妹。可是這個身高已近八尺的強壯小夥子,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頭。他的頭等大事就是習武,每天天不亮就起來舞刀弄槍,或是舉石頭練力氣,家裏的刀槍劍戟石滾石鎖等等一大堆。除此之外,就是研習兵書戰策,拿沙土木棍在地上排演兵陣;要不就是外出到處拜訪武師,讓人家教授他武藝。他的另一大愛好就是交朋友,這個從小就是孩子王的小夥子,長大後更是慷慨大方,豪俠仗義,凡是跟他接觸過的沒有不喜歡他的;走在街上路上,沒有不跟他打招呼的。尤其是十八九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更是成天一大堆一大堆地來找他。所以盡管這個大哥哥從心眼裏疼愛他的小弟小妹,可實在拿不出多少功夫來關懷照看他們;至於家裏的田地,他更無暇去管。
    好在他們還有倆好姐姐,還有一個好舅舅。倆姐姐見小弟小妹們從小就沒爹沒娘,就經常回來照看他們。舅舅樊宏是湖陽富戶,也不斷攜帶糧米錢物來接濟甥男甥女。可是舅舅姐姐都在外縣,他們再好,也不能天天守著他們;左鄰右舍本家族的嬸子大娘雖然也心疼幾個沒爹沒娘的孩子,隔三差五過來給他們縫補漿洗,可也不能黑夜白日照顧他們。好在,這時來了一個更好的人——他們的叔叔劉良。
    劉良本來在蕭縣當縣令,可是此時王莽篡漢,貶抑劉氏,他這個姓劉的縣令日子非常不好過,不是上司找茬給他難聽話,就是下屬某些人掣肘出難題,氣得他最後一跺腳:老子不幹了!帶著老婆孩子回到老家舂陵,靠著幾十畝地種糧吃飯。
    正逢親嫂離世。這個從小和哥哥劉欽非常親密的弟弟,看著自己孤幼的侄子侄女們缺少照顧,便毅然決然地全接到自己家裏,吃喝穿用,全自己包了;而且自己的親孩子吃啥穿啥,侄子侄女們也吃啥穿啥,從不兩樣對待。
    劉良見劉縯成天不著家,時間長了也忍不住窩火,就朝他罵:“你看你這麼大個人了,不好好在家幹活,整天在外麵胡混啥哩?!”劉縯一開始還說幾句話搪塞搪塞,後來幹脆罵也不吭聲,扒拉幾口飯,照樣又出去忙他的大事。
    劉秀終於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白裏透紅的皮膚,濃密烏亮的頭發,明亮的大眼,高高的鼻梁,寬闊的額頭,誰見了誰說這小夥子好看。長得好不說,這個才十五六的少年,更有著他這個年齡少有的老成持重,沉靜平和;除了念書,就是到地裏幹活,從不多說一句話,更不到外麵惹是非。對村裏的長輩,劉秀尤其恭敬有禮,不施禮不說話,說話之前必施禮,與那些大大咧咧毫無禮數的孩子大不相同。在同齡的孩子中,劉秀也由於他的溫和忍讓而大受歡迎,再調皮搗蛋的壞小子也能和他玩到一塊。村裏人在教訓自己的孩子時總是說:“你看人家秀兒那孩子,又聰明又懂事,又安穩又勤快,你咋就不跟人家學咧?”
    最引以為豪的還是劉良。劉良見自己的這個侄兒如此聰慧知禮,安穩勤快,別提多高興了,人前人後總是誇:俺秀兒這孩子怎樣怎樣,俺秀兒那孩子如何如何。那種喜悅勁,比誇自己的親生孩子都開心。
    然而就在這時,舂陵上空忽然出現了一種奇異景象,令一位路過這裏的道士高人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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