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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程深告訴我那時候他真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我姐對他太好了,好到心上泛上內疚,而我是我姐最疼的弟弟,心想著怎麼著也要照顧著點。我姐對他的感情當時我是看不出來的,直到很久之後她才告訴我,她說程深這個人有時候太柔情,好到男的女的都依賴他離不開,可他卻是那麼若即若離,在你覺得他用一雙深刻如水的眼睛望著你時你就陷進去了,可你望了他是個演員,演員天生就多情。
那天的午飯是在碟片店旁的一家麵館解決的,我還記得吃的是豬肝麵。程深坐在我對麵,他一點也不拘謹,直接叫來服務員就問我點什麼,服務員早已認得我,小姑娘朝我笑笑,“是不是還是豬肝麵?”
我點點頭,然後程深笑了,“我和他一樣。”小姑娘偷偷多瞄了他一眼被我瞅見了。他和我閑扯著,那日我們坐的靠窗,陽光和煦灑進來,雖然是八月底卻不怎麼熱,不過卻照的他的臉一半陰一半陽,攀談時那咧開的笑顯得特可親。
麵條上來了,我呼啦就一大口,等吃到一半,才抬頭發現他沒吃幾口,我問,“你怎麼不吃呀?”他笑,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說,“你小子挑食?”我順著他的目光看見碗裏被我撇到一邊的蔥花和香菜,他說,“我就喜歡吃這些,要不你給我。”
於是我就把碗裏那些綠葉菜全撈給他,我說能者多勞就麻煩你解決了,他搖了搖頭,“沒想到你這大男生也挑食。”
我和他說自己是葷食主義者,我姐才是草食動物,接著我腦子轉著也不知怎的來了興趣,和他聊我姐,他話並不多,隻是在適當的時候點頭表示讚同,或者發表點他自己的看法。
放下湯碗,我不自覺滿足地呼了口氣,“他家不僅是豬肝麵,別的麵也特別好吃。”程深說,“確實不錯,我原來最愛蘭州的拉麵,沒想到這家麵店的麵也如此有彈性。”我回味著,“主要是澆頭太讚,別看開在這不起眼的地方,老板以前也是大酒樓的廚師。”
“哦?”程深挑眉,“你小子對吃也是很上道。”我於是告訴他我喜歡拉朋友去償美食,這座城市街頭巷尾都留下過我的足跡,但我是個隻會吃卻不會做的,程深告訴我男生不會做菜那正常,這些廳堂裏的事兒都是女人管的,他也不會捯飭。
“那看來嫂子廚藝不錯呀!”我脫口而出,語氣裏有調侃,說完我自己也愣了,我並不是個和不熟悉的人能開玩笑的,本質還是屬於內秀的,那天在輕鬆的氛圍下也就這麼打起哈哈來。一提到他的戀人,不,應該說已經是妻子,程深的目光就放柔了,“她呀,也是個大小姐。。。。。。”不知想到什麼了,他抿住唇不再說了,眼神卻深了。
不知是不是這頓飯拉近了距離,他於我而言不再是電視上的明星,也不再單單是我姐的同學,而是可以見麵打招呼的朋友,雖然我從未交過比我大六歲的朋友。
後來幾天程深所在的劇組依舊留在藝影踩點,而我偶爾也會路過,如果恰逢他休息的時候,便會朝他點頭,他會吹口哨以示回應,而更多時候他在拍戲,專注又沉迷,容不得任何人去打攪。
那年冬天程深和他的戀人周易慧辦了酒水,就在內環最高的酒店,請了四十幾桌,排場不可謂不大,我姐和我都收到了他的請柬,到場後就見新娘挽著他站在入口處,新娘很漂亮,落落大方,我姐和程深握了手,恭喜他們,程深見到我仍然眼睛笑成一彎月,拍了拍我的肩說,“今天人多,可能招待不周,改日再聚。”
我嘴上應著,心裏卻想這是句客套話。那場婚宴見到了幾個熟人,說是熟人卻與我毫無交集,而是經常能在電視裏見到的明星,我姐平時話多,那天卻顯得格外沉默。在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時刻,她忽然開口,“他們真般配,就像注定的。”
程深沒有因為婚期耽誤了電影的進度,他婚禮後的第二日我就在學校東門外看見了他們劇組,他精神似乎很好,穿著白色的襯衫特別紮眼,他特別適合白襯衫,盡管膚色並不白皙亮眼,但立在那裏的模樣存著倜儻不羈,我就模糊地想這人怎麼這麼早就結婚了呢,像他這樣的條件,怕是周圍姑娘繞著轉的吧,當真能安下心來嗎?
那日我正在宿舍躺床上對著天花板發傻,身邊的手機發出了一串清脆的鈴聲,把我震得彈跳了一下,心想該泡網吧的泡去了,該談戀愛的也早夾著尾巴沒影了,這是誰呢和我一樣可憐這時候找我。
扒開手機一滑,居然是程深的。“今天終於收工了,肚子餓的慌,出去吃頓嗎?美食家”我從床上坐起,心想上次牛吹大發了,人家還以為我真對食物有研究呢,實際我隻是個饞小子。我快速按著鍵盤,“好,你想吃什麼?”
“在你宿舍樓下,下來再說。”他很快回了。“喳!”我翻下床,挎了個雙肩包就下樓了。他果然等在宿舍樓外,見到我就朝我揮手。我出去哆嗦了一下,心想這天也太不招人愛了,都過兩月了怎麼還這麼寒氣沉沉的。
他問我,“你是不是很冷?”我還沒回答他便把手套扔給了我,我也不客氣就戴上了,兩個字,暖和!他說劇組辦殺青宴去了,我好奇他怎麼沒跟著,他說他們也太能鬧騰,不到半夜不會散場,自己答應了家裏那位要早些回去陪她。
“小慧有身孕了,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他眼神有些柔,這是隻有在談到家裏那位時才會有的神態。我帶他去番武路後麵一條熱鬧的小吃街,那香味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特別迷醉,他很少會來這種地方,有些驚奇。
我們在一家小店裏點了菜,又刷了羊肉鍋,熱氣騰騰配點酒最好不過了,兩個人都很放鬆,我同他說些學校裏的事,以及對未來的不確定。他是個能認真傾聽的人,末了說別相信學校裏老師那套理論,這東西都是實踐出來的,多去劇組走走,剛開始碰冷板凳也是難免的。
不知道為何,興許是他沉緩的語氣,興許是他在閱曆上的深厚,也興許是熱氣之下他認真誠懇的眼睛,總之都讓我覺得他的話是如此受用,我一點點一滴滴在聽,在欽佩,和他幹了幾杯後,我呼出的氣都帶著酒精的溫度了。
從小店出來溫度驟降,他笑我喝酒太上臉,酒量不如肚量,我笑他皮厚所以喝多少都不見形。忽然天空飄下雪子,在地上和原來沒有化的冰珠融在一起,我猛地打了個噴嚏,他幾步上來就手勾著我脖子,“穿這麼少,這是要風度不要溫度啊,你要是我弟我非得好好管你!”
“饒了我吧,哥!”我嘻哈笑著,沒心沒肺。他眼睛亮亮的,似乎很喜歡我這麼喊,眉毛一挑,“再叫聲!”我扯開了嗓門,“深哥!”他停住了腳步在笑,路燈下,雪子靜靜飄在他藏青色大衣上,他開始輕聲哼著歌,我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唱的是在雨中。他聲音真是蘇,好聽得緊,我也和著那旋律跟上,可惜我嗓子調調不那麼優美,唱的有些走音了,他也不笑話我,我們一深一淺踩著還沒化盡的雪向前。
“你說人生豔麗我沒有異議,你說人生憂鬱我不言語。。。。。。”旁邊偶爾經過的路人回頭看,帶著詫異,帶著莫名,我們統統都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