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師小周在我的頭發上捯飭著，十根修長手指彈跳，好像不知疲倦的舞者。一縷發絲被扯動，連著頭皮也刺痛了，我看到鏡中的自己蹙起了眉頭，剛想張口發牢騷，發上的手停頓了下，小周略微小心又抱歉地看了我一眼，“俞老師，對不起，對不起，馬上就好。”
    我瞬間就沒了脾氣。不知怎的，看到小周這如履薄冰的樣子，恍惚間就想到了我那時候，也就心軟不忍苛責了。化妝間還有一個座位，是給另一個所謂的“大牌。”手機這時響了，我接起拿到耳邊，來人不等我開口便道，“俞悄，你好了沒？燈光師都就位了。”我心裏低低咒了一聲，都多少年了，這嗓子還是這麼掩不住。
    “不是說還有二十分鍾嗎？”“那位已經就位了。”我又習慣性皺眉，看了看那張空著的座位。這次工作是為雜誌“光影”做封麵模特，我本不想接，但經紀人兼多年好友的秦紹陽可口婆心地勸我這次封還有一位圈內的大頭合作，我說怎麼，“光影”還想搞雙龍不成？
    “去你的！”紹陽知道我磨嘴皮子的功夫“哎，我可是認真和你說，這次是和譚謝誠合拍。”我心裏倏地緊了下，居然是他。不過也沒什麼，譚謝誠這人雖一本正經，不苟言笑，但至少。。。。。。不會調侃他，也不會為難他，該有的人情世故他還是知道的，分寸掌握得恰到好處。
    小周終於幫我定好發型，鏡中的自己，肅穆，雙唇緊抿，但確實帥氣英挺，助理上前遞給我為我量身定做的西裝，今年極為流行的款，我一舒展四肢，嘿，真挺合身，剪裁做工也上佳，一旁的小周不由得道，“俞老師不愧是衣架子。”
    衣架子嗎？我微微挑眉，腦中依稀略過很久前有人說過的話，“你啊，這副好身段，就是去演歌舞劇也不遜色。”
    拍攝的間隙，我出來抽了根煙。從前我不喜歡抽的，吞雲吐霧不是我這種自認文藝範兒的人所迷戀的，可現在不知怎的，神經緊繃過後的放鬆時間，不自覺就會去袋裏摸煙。
    我獨自靠在攝影棚外走廊盡頭的牆邊，剛才打了聲招呼，沒讓助理跟出來。也不知道隔了多久，待到都快燃盡半根煙的時候，耳邊聽到身後有踢踏踢踏的腳步聲。
    譚謝誠站在了我對麵。我抬眼看他，一絲不苟的穿著，頸邊襯衫還係了根領結，果然是他的風格，一點襯衫扣都不肯開。我想，時尚雜誌這都什麼審美觀，居然也能找上他。心裏暗暗把他笑了一通，麵上卻沒什麼表情。
    “我不知道原來這次雜誌要合作的人是你。”他先開了口，邊說邊掏煙與打火機，“俞悄，最近好嗎？”我懶散地吐了個眼圈，別說，還真像個骷髏的形狀。
    “就那樣唄，剛殺青一部劇，本來還想修養幾天來著，就被拉來拍雜誌。”“奧。”他應了聲，就不說話了，空氣一下子變沉默。我心想譚謝誠這人真沒勁，以前也這樣不愛說話，他圈裏朋友少真是活該。
    這煙快要燃到盡頭了，再不掐火星子就得燙手了，於是我手一鬆，煙頭掉地上，我拿腳滅了它最後的威風。“我先進去了，還得補補造型。”說完轉身就想走。
    “魯毅最近有部戲正在籌拍，你知道嗎？”他忽然問道。我剛想踏出的腳步收了回來，“知道。”魯導演是我一直想合作的人，他早期重心在國外，以拍文藝愛情片為主，聲名海外，回國後漸漸拍起了戰爭片，大走暗色係基調，跟萊恩約翰遜似的，而且片中不乏重口味場景特寫。
    魯毅雖然以文藝片為長，但他其它的片子也都各有特色，風格別致，常常帶著暗諷和思考。這次備案準備拍的是著名作家金琦榮的小說“非昨”，我也是從朋友那聽說的，這部片子有兩個非常重要的男角，魯毅一直在尋覓，也有很多經紀人與他接觸洽談，更有許多演員毛遂自薦，可以說角色競爭非常激烈。
    也是，魯毅的片子質量，堪堪都是能拿獎的，誰會錯過這個機會？紹陽曾經也試探過我，因為他覺得“非昨”裏肖清這個角色很適合我。
    “他還沒找到人。”譚謝誠吐了口煙，“太多人他都看不上，也是個眼高於頂的。”我靜靜等他說下句，果然，他眼睛看向了我，“俞悄，我向他推薦了你。”
    說實話，我很吃驚。我知道譚謝誠是魯毅的好友，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推薦我，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下意識地，就開了口，“為什麼？”
    “魯毅給我看了劇本，我認為肖清這個角色你很適合，如果說第一個能想到的人，就是你。”他非常坦然地說完這些話，我腦中的軲轆還在轉，呼了口氣，“那另一個男主呢？找著了嗎？”合作的演員也很重要，好的對手不僅能碰撞出火花，飆演技，還能讓自己有所提高，所謂教學相長者也。
    譚謝誠這時微微調整姿勢，我覺得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我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
    “找到了，是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