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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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舟聽完清承說話,便看他轉眼消失在視野中,顧辭舟愣了愣,清承那四字始終在耳邊回響。他心想,關我什麼事?
又想,就算出事了,那也是陳麒咎由自取。
但腳步卻往前了幾步,目光始終沒離開清承離去的方向。
顧辭舟咬咬牙,轉了身。他想,陳麒既然喜歡軒轅無燼,那自己何必自討沒趣,倒不如等軒轅無燼百年之後,自己再去尋陳麒,問他一句,想清楚沒有。
顧辭舟狠了心,腳步堅定往洞穴內走,卻見長癸還在和執嘯鬧,哭哭啼啼好不委屈,心下生煩,便坐在一旁聽二人說話。
執嘯這邊哄著,長癸卻充耳不聞,見顧辭舟進來了又淚眼朦朧問他“清承真的走了?”
顧辭舟怕再多說自己要罵長癸,隻嗯了一聲。
長癸聽了,索性發起脾氣來,伸手摘了耳上紅玉,擲回執嘯“我跟著你學了十年!什麼都不會!我看若是天劫來了,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
執嘯臉色沉了幾分,還未開口,顧辭舟再也忍不住,他道“你也知道你跟了他十年,你看看你現在像是對師父說話的樣子?清承要走你攔不住是你自己的事情,好端端把氣撒到執嘯身上算什麼?”
長癸聽了這話,覺得顧辭舟欺負她一樣,滿臉委屈,又自知理虧,此時可憐兮兮看著執嘯,倒是想讓他給自己討公道似的。
執嘯卻未看長癸,垂著腦袋看不清臉上表情,良久,他低聲道“你要是想去找清承,就去吧,師父以後不會再攔你了。”
顧辭舟實在不願看見長癸,接話道“他在皇城,剛去不久。”
長癸麵上一喜,也未向執嘯辭別,轉身便走,不帶一絲留戀。
執嘯一言不發,自始至終也未看長癸一眼,直至長癸離去,他才微微歎了口氣,像是無奈。
顧辭舟道“你活該。”
執嘯不言。
“你知不知道長癸為什麼不喜歡你?”顧辭舟問執嘯“起初我也不懂,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你養了十年的白眼狼,要什麼給什麼,你看人家把你當什麼,師父?”顧辭舟冷笑一聲“她不過就是見了清承幾麵,看他厲害,便動了心,對你什麼態度,你自己心裏不清楚?”
字字誅心,說的執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隻握緊了拳頭,掌心滲血。
“我不懂,為何才過百年,你竟變成這副模樣,如此……可憐。”顧辭舟心中歎息,百年前的執嘯意氣風發,感情上不曾拖泥帶水,百年後再見,故人竟深陷情字之中難以自拔。
執嘯攥住了拳頭,道“百年前我同你和東景,還有別的妖怪,我們一行人每日廝混,也不曾寂寞。直到東景的離去,你去了皇城,其他人也慢慢離去,你可知,我一個人在這山中待了多久……若不是長癸……”執嘯話至此處,竟然哽咽起來,他聲音都在發抖“我和她的這十年,是我過得最短暫的十年。”
話至此處,執嘯亦落下淚來,同掌心鮮血融在一起,劃出一道淡紅色的血痕。
顧辭舟恍然,一時他也心情複雜,說不出話來。
***
顧辭舟在洞裏待到下午,黃昏時落了一場雨,衝散了不少暑氣,山間更顯清涼,他抻了抻胳膊往洞外走去,隱約見遠方天色暗沉,烏雲密布,可山中這塊已是晴朗,他心道這天氣也不稀奇,夏天倒是常出現這種情況,不過也有可能是有人此時曆劫。
曆劫……
他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長癸?遙看那處方位也正在皇城附近,他心中隱約覺得不對勁,便進了山洞把此事同執嘯一說。
執嘯聽見此事直接化為原形,四蹄著地,如一陣風般從洞內跑出,直奔皇城而去。
顧辭舟看著地上帶血爪印,心中猶疑,腦中仍是那張熟悉的臉,額上麒麟紋路,熠熠發光。他思忖片刻也跑了出去,心中隻道,就看一眼。
等顧辭舟趕到皇城附近卻未見執嘯和長癸,皇城上方烏雲密布,他也未曾聽見雷聲,心道大概不是曆劫,隻是普通的雷雨,便偷偷進了宮,直奔麒麟殿而去。
到了麒麟殿卻看殿內空無一人,麒麟雕像屹立在那,顧辭舟偷偷喚陳麒名字,亦不見回應,顧辭舟心裏覺得不妙,眼見日落黃昏,天色驟暗,正是魘猖獗之時,顧辭舟匆匆離開麒麟殿,朝軒轅無燼寢宮走去。
不在麒麟殿,那想必也有可能去了軒轅無燼寢宮處,早些年陳麒也會這樣,偶爾去軒轅無燼那處看看,有時能看上一天。
越想心中越是泛酸,索性拋開這個回憶,顧辭舟快步到了軒轅無燼寢宮處。
眼前一幕卻讓顧辭舟心中駭然。
軒轅無燼寢宮內無一人,僅有一背影屹立,熟悉無比,正是顧辭舟陪了半年的方縱酒。
方縱酒的肉身怎麼會回到皇城?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能力?
軒轅無燼靠在榻前,眼中是一片黯然。
方縱酒立在他身前,他身著鎧甲,手執長劍,聲音無一絲感情,他道“你若是喝下這杯酒,你我二人來世再做兄弟,若是不喝,那我便動手了。”
晏沉歡亦從暗處走來,麵上纏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一襲青衣秀麗出塵,袖口繡著精致竹紋。但她卻笑的邪氣,偏頭去看軒轅無燼,目光中帶著幾分玩樂,她道“這藥能讓你死的痛快點,你的親信已被我們暗中除掉,軒轅無燼,你覺得你這個皇帝能做多久?”
軒轅無燼不去看晏沉歡,眼睛隻死死盯著方縱酒,聲音顫然,猶帶一絲不甘,他恨聲道“方縱酒!你我相識數年,為了一個女人,你竟然要弑君!”
晏沉歡笑意盈盈,自方縱酒手中接過那酒,徐徐遞上,隻道“不止要弑君,他還要稱帝,如何?你不甘心?你現在若是喊喊,看究竟有誰來救你。”
顧辭舟不知此時該如何,雖說軒轅無燼死了對他有益無害,但歸根結底他也沒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此時若是不管……況且那晏沉歡模樣邪乎的很,不像是尋常女子……
顧辭舟心中大亂,陳麒呢?他能眼睜睜看著軒轅無燼服毒?清承呢?
眼見軒轅無燼雙手接過那毒酒,目光依舊緊緊盯著方縱酒。
方縱酒麵無表情看著他,已不是當年熟識的那個阿酒。
軒轅無燼眼底的黯然顧辭舟盡收眼底,一時間顧辭舟竟有些感同身受。感同身受什麼呢,是求而不得,還是……
又或許隻是怨恨,怨恨自己當年為什麼是太子,怨恨為什麼會有晏沉歡。
顧辭舟隱在暗處蠢蠢欲動,待軒轅無燼抬起手腕,顧辭舟剛準備攔,卻被清承按住。
“他陽壽不到一年,你此時去攔,也沒有用。”
清承清清冷冷的聲音此時仿佛給了顧辭舟一絲安慰,稍稍撫平他內心的慌亂,顧辭舟低聲問“怎麼回事,陳麒呢?”
“不知。”
“執嘯呢?他以為長癸渡劫,也來了皇城。”
“……不知”
眼見軒轅無燼將毒酒一飲而盡,咳嗽兩聲,嘴角便開始滲血,他疼的五官都皺了起來,五指死死抓住胸口,眼睛仍是看著方縱酒。俄而大口鮮血自嘴中湧出,軒轅無燼倒在床榻上,一雙眼仍然瞪著,猶有不甘。
方縱酒轉過身,不再去看軒轅無燼的死相,隻默然歎了口氣。
晏沉歡此時卻得逞一般大笑起來,嘴中聲音古怪,道“可惜了這麒麟骨的匕首,不知被他放在何處。”說罷俯身,一雙手探進軒轅無燼懷中,想要摸索些什麼。
不能讓她拿到匕首!顧辭舟欲起身,卻還是被清承按住。
清承做了一個手勢,放下手時顧辭舟隻覺身體僵硬無法動彈,他隻好眼睜睜的看著晏沉歡自軒轅無燼身上摸索,不過卻一無所獲。
晏沉歡正欲起身之時,忽聽衣料窸窣,像有利物刺破肉體,發出鈍重一聲,晏沉歡猛然尖叫起來,一把雪白的匕首直直沒入她心髒位置。
晏沉歡尖叫著退後,床榻上先前已然像是死去的軒轅無燼此時卻緩慢垂下手臂,合上了眼。他的掌心溢滿晏沉歡的鮮血,顯然是剛才趁晏沉歡不備,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那匕首刺入她的心房。
寢宮內晏沉歡尖叫著不斷退後,胸口前雪白的匕首浸染鮮血,她顫著手握住匕首,想要將它拔出,然那匕首忽而發出火紅的光,一刹映亮了晏沉歡那張白皙的臉,她掌心被紅光燒的滾燙,她連忙鬆手。
方縱酒從未見過如此情形,連忙上去扶晏沉歡,卻被她閃躲開。
晏沉歡跌坐在地,黑氣自匕首刺破處不斷湧出,伴隨著魘的尖叫,被驅趕出晏沉歡體內,她痛苦的五官扭在一起,鮮血大量從她心口處湧出,染紅了她一襲青衣。
方縱酒接住要倒下的晏沉歡,心痛道“你這是怎麼了!我去給你找禦醫,他們都逃到哪裏去了?”
此時晏沉歡麵龐已不再纏繞黑氣,一雙眼混混沌沌,轉而恢複清明,她目光落在方縱酒身上,沾了血的手抬起,撫上方縱酒的麵龐,她道“阿酒……真的是你嗎?”
方縱酒也握住晏沉歡的手,卻是疑惑“一直是我啊,你前幾日自那冰窟將我喚醒,你不記得了?”
晏沉歡的臉上無一絲血色,眼看已是將死之人,她微弱道“這半年來我活的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方才猛然醒悟……我們……我們害死了他。”
晏沉歡眼神悠悠轉向已在榻前無一絲氣息的軒轅無燼,眼中有淚,她道“我們三人相識十餘年,為何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阿酒,你真的想當皇帝嗎?”
方縱酒卻好似不認識眼前女子一樣,他愕然,握著晏沉歡的手一頓“不是你說,軒轅無燼他強占了你,你心有不甘……不是你說……你要做我一人的皇後……”
晏沉歡虛弱的搖了搖頭,卻是無力再說話,她的眼神漸漸渙散起來,逐漸在方縱酒懷中失去氣息。
直到此時,顧辭舟身體一鬆,才能活動。
看完眼前這一切,清承也並未有多驚訝,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他抬眼望向天,不遠處有烏雲密布,隱約有雷電藏在雲層之中,他匆匆離開了軒轅無燼的寢宮,向著那處方向疾步而去。
至此,附在晏沉歡身上的魘被徹底祛除,仍不能消失殆盡,尚存宮內,隻是造不成大亂。
方縱酒抱著晏沉歡屍體一夜,目光卻呆滯盯著床榻上的軒轅無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