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夢寒夢之半墓 韓夢寒夢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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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練站在無盡空虛的一片虛無之中,遠處半截巨大的墓碑靜靜的屹立。它殘破、神秘,布滿時間的痕跡。她身上的血跡還未幹涸,沒有鏈劍的手心是空空的。她向前,空洞的眼眸裏卻落下眼淚。
紅蓮從睡夢中驚醒,抬手用手腕擋住眼睛。一幕一幕陌生而又熟悉的畫麵,不斷的從腦海中浮現。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我會努力活到你說的那天。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一起離開,除非是你先殺了我。”
陰雨天,淅淅瀝瀝的雨下的淒迷。一身黑西裝的司機,撐著一把紅色的油紙傘靜候。一身紅旗袍的紅蓮抱著一束紅玫瑰從車裏出來,長發盡數挽起。視線略過一片綠意的生態公墓,“你在這裏等。”她接過傘讓司機回車裏等候。
今天是母親的祭日,她已經遺忘母親的模樣、聲音。隻記得,她大概是喜歡紅色的。
司機在車裏看著紅蓮一步一步遠去,霧氣模糊了那筆直的身影。
每年這天都是雨天,“晴天?”紅蓮頓了頓步子,紅唇開合不自覺的質疑。
是了,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去的事了。紅蓮繼續往母親的墓地走去,母妃過世的時候就是這樣的陰雨天。烏雲低沉傾壓,整個世界都是灰暗的。唯獨母妃咳出的血,是刺目的紅。她還記得母妃的眼神,那是此時的她曾格外熟悉的絕望。紅色高跟鞋敲擊青石板,清脆的聲響夾在雨聲中像極了某個旋律。
火焰燃燒故國的旋律。
回程,紅蓮戴著耳機同衛莊說話。她看著被雨珠朦朧的車窗,“莊。今天我去墓園看母親了,她還是那般年輕的模樣。她好像很痛苦,很絕望。又好像,很安詳。”平靜如水的語氣反而顯得格外憂傷,指尖無意識劃出一個恨字。
紫蘭軒內,衛莊站在窗邊看著雨幕。他聽到自己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並不像他看起來那樣。”他想起來那個女人(紅蓮的母親)高空墜落時飛濺的紅,肆意的震撼人心。那是一個晴天,明媚的陽光本該溫暖卻因為血色而格外冰冷。
晴天逝去的生命……他記得消毒水的味道,和戴著氧氣罩還費力的呼吸。躺在床上一天一天流失生命的母親,是自私而殘忍的模樣。
收回飄散的思緒,“你在哪裏?”衛莊問道。
天邊一道閃電,點亮了灰暗的世界瞬間。耳機裏傳來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雜音,“在車上,雨越下越大了。打雷了……我……莊!”紅蓮的聲音在一聲驚呼後戛然而止,隻剩下尖銳的噪音徹響。
雷聲陣陣,衛莊沉了臉色,“紅蓮?”耳機裏隻有噪音再無其他,“紅蓮!”衛莊轉身朝外走去。
雨幕裏,一輛車飛快的朝著生態公墓的方向而去。眉頭緊鎖,衛莊隻覺得頭疼無比。太陽穴突突的跳著,心髒卻似乎一點一點的感到窒息。
灰色的記憶裏,“莊兒,你要記住,一定要成為強者。強到,可以守護任何東西。”她總是看著窗外,一遍又一遍叮囑。陽光卻從來照不到她的臉,蒼白又憔悴的容顏。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開始拒絕陽光。不,應該說是拒絕光明。厚重的窗簾擋住了所有的光,而她坐在黑暗裏沉默。不分晝夜,不言不語不眠不食。她開始抗拒活著,雖然她自己並沒有意識到。
玻璃破碎的聲音,飛濺的水漬,散落一地的藥片膠囊。消毒水的味道,被拔掉的針頭,一滴一滴落下的血珠。年紀小小的衛莊按下床頭的警鈴,麵色沉靜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蕭瑟的秋風拂過宮牆,枯黃的落葉堆積了一地。冷冷清清,屋內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女子的聲音溫婉卻虛弱,“莊兒,我們現在所遭受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弱小……咳咳,你要記住,這個世界隻有強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微塵在陽光裏跳躍,枯葉如蝶在秋風裏起舞。
暖陽如夏,冷如寒冬。
大雨磅礴,一輛黑色的車孤獨的在馬路上飛馳。
天轉地轉,赤練費力的摸索著降下車窗。眼前一陣發黑,手機早已經不知道甩到哪裏去了。雨點打進來,打在肌膚上有點疼。赤練茫然無措的張望著天空,看不到世界絲毫。冰冷的雨慢慢將她侵蝕,寒意逐漸滲入骨髓。所有力氣都隨著溫度一點一點流失,意識也一點一點遠去。她下意識的伸出手,仿佛還想要抓住什麼。可惜隻有雨水打在她身上,空空的手什麼也沒有抓住徒勞的落下。
落下的手被人抓住,赤練徒勞的睜了下眼睛。她什麼也看不到,徹底的陷入了黑暗裏。最後,隻聽到一句等了很久的呼喚。卻沒能看到他,“紅蓮!”衛莊的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顫動。這是第一次,他害怕失去一個人。這是第一次,他看到紅蓮露出那樣的表情。好像,再也無法見到。衛莊小心翼翼的將紅蓮抱出車,衛莊像來時那樣回。他給紫女打電話,聲音有點幹澀。
紫女第一次看到衛莊那種眼神,那種仿佛要毀滅世界的壓抑。紫女從衛莊手上接過那個纖弱的少女,一身的刺目的紅映著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肌膚。她的呼吸很輕,輕得胸口幾乎沒有起伏。紫女將紅蓮放在床上,推進急救室。衛莊坐在窗邊,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頭發滴著水珠。他看著窗外的雨幕,壓抑得像是即將爆炸的星球。
弄玉從手術室裏走出來,看到衛莊嚇了一跳。衛莊黑色的發絲尾梢被雪色侵蝕,“你的頭發……”弄玉的話沒有說完,隻聽得衛莊沙啞的聲音問,“她怎麼樣?”弄玉收拾了自己的訝異,“腦震蕩,得看她自己能不能醒。”輕輕的說道。隨後出來的紫女補充,“她的大腦裏有血塊,壓迫了視神經。也許,會失明。”她看著衛莊的白發神色莫名。
衛莊站起來,走進了急救室。紅蓮一身病服帶著氧氣罩,躺在床上無知無覺。他伸手碰了碰紅蓮的臉,觸電般的收了回來。他轉身去衝了個熱水,換下了濕衣服。紅蓮被轉移到房間裏,他坐在床邊握住了紅蓮輸液的手。弄玉端了一碗薑湯過來,“喝一點吧。”衛莊沒說話,弄玉放在了一旁桌子上。她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放棄了。弄玉轉身出去了,輕輕關上了門。
衛莊鬆開手心裏回溫的手,他端過桌上的薑湯幾口喝完。然後用棉簽沾了水,濕潤紅蓮蒼白的唇。衛莊握著紅蓮的手,“醒過來,紅蓮。”低聲的說道。
韓非是第一個知道紅蓮車禍事情的,他下意識的對韓安韓宇隱瞞了這件事,隻說紅蓮出去散心了。韓非到的時候,衛莊坐在窗邊靜靜的等待。韓非吃驚於衛莊的白發,“紅蓮她……”說到紅蓮,他眼中的傷痛滿得快要溢出來。衛莊將紅蓮的情況講明,“現場已經處理,得出的結論是,意外。”韓非默然。
韓非走後,衛莊坐在紅蓮床邊守候。窗外的雨漸漸停了,夜色深沉。
紅蓮在第二天早上醒來,“天,為什麼一直黑著?”衛莊無法回答,沒一會兒紅蓮又昏睡過去。衛莊看著紅蓮安靜的模樣,眼底情緒莫名從昨天到今天沒有平複過。
紫女給衛莊送了飯過來,“去睡一會兒吧,既然她已經醒了就不會有事了。”衛莊緘默。
紅蓮第二次醒來的時候,“你是誰?你看起來那麼年輕,為什麼你的頭發是白色的?”看著床邊的衛莊,這麼問道。
衛莊站起身,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