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鴉站在高高的屋頂上，臉側的傷痕已經結痂。白鳳看著那條一直沒入衣內的傷口，他從來不明白墨鴉的想法。這個男人永遠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而在那表象之下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神秘，讓人琢磨不透。
    墨鴉笑了下，說：“難怪都把雀閣叫做金絲籠。從這裏看，它的確很像個精致的籠子。”
    白鳳回答，“我不清楚當時建造的初衷。也許從一開始它就是一座牢籠，一座會吃人的牢籠。”遲疑片刻，“你為什麼要放走紅蓮？”白鳳這麼問，他始終想不明白墨鴉為什麼要故意放走紅蓮甚至不抓赤練。
    “牢籠本不就是這樣？”墨鴉回頭看了白鳳一眼，“這樣不好麼？她永遠不會成為雀閣的主人。”滿含深意的說道。
    “那赤練呢？”白鳳皺眉，“你知道我最討厭它的一點是什麼？”顯然不滿意墨鴉的回答。
    墨鴉很給麵子的反問，“是什麼？”似乎心情不錯。
    白鳳回答，“一座牢籠，不應該被裝飾的這麼漂亮。”
    墨鴉拿著一根黑色的羽毛，“其實，牢籠處處都有。有些很美，有些很醜。有些看得見，有些看不見。”看著風吹過的痕跡。
    白鳳說，“飛鳥原本就屬於天空，而不是牢籠。”墨鴉輕笑，“世上沒有一種鳥能夠一直飛翔，永遠不需要落地。”
    沒有再接話，“當時為什麼阻止我去追赤練？”白鳳將跑偏的話題轉回去。
    “有些地方是我們不能越過的無形的線。”墨鴉這麼說，“而赤練的師父就是這樣的存在，她是連姬無夜也不敢去招惹的人。”
    微信的提示音響起，墨鴉看了一眼。將手機模式調為免打擾模式收起，“走，又有新任務了。”墨鴉招呼白鳳。
    沒有再追問，白鳳不讚同道，“你的傷還不能劇烈運動！”墨鴉自嘲，“有些生命，在渾渾噩噩中慢慢的流逝。有些生命卻在一瞬間被人奪去。我們掌握著別人的生命，但卻不知是否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他一直很清醒，清楚的明白著自己是在怎樣的天空下生存。
    白鳳低語，“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嗎。。。。。。要到什麼樣的程度，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
    “要到什麼樣的程度麼？”墨鴉仿佛也在問自己，“到。。。。。。超越生命的流逝。”
    入夜，衛莊走在深夜寂靜的小巷，距離紅蓮被姬無夜綁去脫險那天已經三天。雖然紅蓮半個字也沒有和他提過這件事，但是敢動他的人，就要付出死亡的代價。每盞燈光下都有照不亮的黑影。越繁華的城市越像一座叢林，潮濕陰暗的角落裏充滿了危險的猛獸，隨時準備撕碎無辜弱小的獵物，捕食留下一道道血跡，像滿臉皺紋看著城市衰老。雨絲中帶著熟悉的血腥，這才是屬於夜晚的氣味。有些人天生就屬於深夜，今晚會有人死去，一如既往。
    白鳳對夜幕的刑堂並不陌生，看到墨鴉波及到臉上的傷痕，他就知道動手的是那個女人。刑堂堂主，玄貓，最喜歡用的就是鞭子。估計，墨鴉又說了什麼讓她生氣的話激怒了她，讓她情緒失控直接抽在了正麵。很多像他一樣出身夜幕的人，對於玄貓都有一種恐懼，那是一種任人魚肉的恐懼。在那些訓練的日日夜夜裏，沒有達標受到玄貓鹽水鞭子鞭撻的絕望，還有受傷時指望她救治的矛盾滋生了這種恐懼。
    玄貓是姬無夜的養女，和墨鴉一般大。不過不是殘酷的訓練，是從最可怕最絕望的深淵裏掙紮著活下來的。所以她的精神極度不穩定，一旦精神奔潰就會變得殘暴嗜血。他曾經聽墨鴉說過，玄貓五六歲時和一百名同齡孤兒圈養在一個地下室裏，每天的食物隻有一半。如果想要活下去就要不斷的廝殺拚搶，每隔幾天就有人死去屍體被沒有搶到食物的人瓜分。甚至，還沒有死去被活生生的撕碎分食。一年後整個地下室隻剩下一個人，而這一個人將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接受各種教育，然後和其他同樣的五十人再次回到地下室開始又一輪的養蠱。兩年後，隻剩最後一個活著的人，那個人就是成蠱。而玄貓，就是那最後的成蠱。接受了三年的教育後，十三歲的玄貓成了姬無夜的養女，接管刑堂。
    這種養蠱式的培養極為耗時耗力，而成品並沒有達到他預期的模樣，所以一次之後被姬無夜舍棄。黑色的長發筆直柔順，精致的容顏蒼白美麗的妖異，狹長的丹鳳眼瞳孔漆黑卻似乎蒙著一層血光。纖細修長的身體隱藏著極其強大的力量，這具身體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所以平胸。想到這，白鳳大概知道了，估計墨鴉又吐糟玄貓平胸了。說來也奇怪，隻有墨鴉的吐糟才能激怒玄貓，這倒是讓人不得不深思呢。
    淩晨五點，警方接到報警電話。毒蠍門門下一個據點被人一夜鏟除，手法幹淨利落無一活口。根據附近的監控初步判斷，凶手隻有一個人。盡管難以置信，卻不得不信。報警的人是早上起來收垃圾的工人，大爺原本還以為倒了一地的醉鬼，卻沒有想到仔細一瞅全部都是屍體。嚇得大爺趕緊的拿出手機打了幺幺零，好不容易才說清楚了地址。
    首先趕到的是值夜班的夏夏夏，看到屍體的時候她在暮色裏毛骨悚然。現場一點都不血腥也不恐怖，讓她感到寒心的是那種無情果決的手法。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這樣冷血殘酷的事。尤其是，假設凶手隻有一個人的前提下。這麼一想，夏夏夏頓時覺得胃裏在翻湧，忍不住幹嘔起來。
    拉警戒帶保護現場，拍照取證等等一係列事情下來，天已經蒙蒙亮。總共三十四具屍體，這是她上任兩個月第一次遇到這麼大的案子。事實上，除了心理上生理上的不適之外，她的情緒是高漲的，躍躍欲試。然而潑了她一桶冷水的是上頭的封口令，夏夏夏怔怔的站在巷口，看著那些人熟練的抹去血跡。她不明白，為什麼三十四條人命可以就這樣被掀過。
    耳邊還回想著上司在手機那頭說的話，“你剛入行，這些潛規則你還不清楚。有正義感是好事，隻是有些東西是要看大局的。而大局，哪有什麼絕對的是非善惡正邪黑白。”眼底湧上熱淚，而她還要對死者的家屬說謊。因為煤氣中毒，所以死亡。屍體統一火化，甚至不能讓親屬見最後一麵。夏夏夏不懂，這到底是哪門子的潛規則！
    一個人在酒吧裏喝了個痛快，夏夏夏有些迷離的目光被一個人吸引。她認識那個人，她一直有看報紙的習慣。曾經報紙上寫過，韓家小少爺韓非留學歸來。當初不少人猜測，韓非回來也許會和韓宇爭搶。現在看來，這個韓家小少爺和韓家小公主一樣，都是個二世祖。也許每天紙醉金迷就夠了，夏夏夏嘲諷的勾起笑容。
    她端著酒杯走了過去，“帥哥，我請你喝一杯！給個麵子怎樣？”豪放的將一杯威士忌放在了桌上。
    韓非從冰桶裏夾了幾顆冰塊丟到酒杯裏，“美女的酒哪敢不喝，隻不過你看起來不像是來喝酒的。”看著夏夏夏搖搖頭說道。
    夏夏夏感到有趣，“哦？不是喝酒的，那是做什麼？”她在旁邊坐下，毫不在意的趴在了韓非邊上的美女腿上。
    另一邊的美女給韓非喂了顆櫻桃，“來，少爺吃顆櫻桃。”韓非張嘴接過，“你的眼神裏透露著嫉惡如仇，可是你的神情卻是禿廢的。你大概從事著一份非常正義而光明磊落的職業，可是漸漸的你發現你的所以為的事業和你所想象的不太一樣。”一語道破，夏夏夏推翻了自己剛剛想法。
    可是她又有了新的疑惑：這分明是一個洞察秋毫極其聰慧的人，為什麼卻是這樣放浪不羈的模樣？
    “我猜對了？”韓非端起酒杯搖了搖，“你這酒，我喝了。”幾口飲盡，“也許，你可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要去想那些無法撼動的異想天開的事情，而是問一問自己這樣的情況下自己可以做些什麼。”火辣辣的感覺從喉嚨肆虐到胃裏。
    被夏夏夏壓著的女子嬌笑，“少爺又在喂雞湯了。”憐愛的摸了摸夏夏夏的腦袋，“女孩子家的不要一個人喝這麼多酒，注意安全知道麼？”輕聲的叮囑。
    這個世界也許並沒有那麼絕望，即使是陌生人也會有善意相待的人存在。夏夏夏努力睜大了眼睛，不讓溫熱的液體落下。這大概是她最後的倔強。
    少女不悅的聲音喚回夏夏夏的注意力，“哥哥！你又玩到這麼晚不回家！”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韓家的小公主，身穿水藍色的連衣裙的少女美麗的不可方物。
    就連生氣的模樣都是可愛的，“哈哈哈哈，我錯了我錯了一時忘了時間。”韓非打著哈哈認錯討饒，左右兩位美女似乎不是第一次見著場麵，“剛剛還提醒你，這會兒後悔莫及了吧。”不停笑著韓非妹控，“等著回去跪鍵盤吧，妹控。”
    小公主的視線沒有在夏夏夏身上停留過，“哼，還不快跟我回去。”拉著韓非就走。
    夏夏夏看著兩人離開，唇邊被喂了一顆櫻桃，“是不是覺得他們和我們其實沒有什麼不同，就像普通兄妹一樣？”夏夏夏接過櫻桃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話，“也許，和傳說中的是不一樣。”最後，她隻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