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揮劍屑小如屠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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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邪子的估計是對的,他的身後非但有人跟蹤,其實無邪子從未離開“主人”的視線。
“主人”的名字叫宮本久治,三十多歲年紀,雖好戴一付銅麵具,這次一路跟隨無邪子南下,也是怕驚世駭俗,卻是把麵具去了,竟也生得軒眉朗目,極其俊秀。他叫原古玩店的兩個黑衣人作鄉農打扮打前站,自己和三個護衛武士帶著青木琴美隨後跟著,麻生沙樹自然仍是貼身侍候,他們與無邪子相隔一天的路程。
無邪子和鏢隊離開青龍峪的第二天,宮本久治一行人跟著進了青龍峪。偶見前後見有幾個人探頭探腦的張望,而且都是一樣的德性:少了一隻耳朵,此時尚敷著藥,用一帶布帶紮著。跟隨宮本久治的三個武士先忍不住笑了起來,宮本久治忍住笑,吩咐武士叫一個來問問。
叫來的正是火神派的大當家周赤午,宮本久治微微含笑,問:“請教尊姓大名,緣何這等模樣?”
周赤午兩眼一橫,反問:“你敢取笑我嗎?”
宮本久治仍然微微含笑,說:“豈敢!我見好幾個人都是這等模樣,頗似一人所為,是以想問個明白,若然遇上,也好有個準備。”
周赤午說:“豈是這幾個人?我火神派十幾個人都被削了耳朵!我也不是等閑之輩,火神派大當家周赤午的便是。看你樣子也非平常之人,若能幫我們出得這口惡氣,火神派願供你驅馳!”
麻生沙樹說:“我家主人確非平常之人,也隻有我家主人能幫你們出這口惡氣!不過你得說清楚是誰所為,今已何往,我們主人好拿主意。”
周赤午說:“此人的名字不知道,隻聽李克定稱他方大俠,身材與你家主人差不多,一身白闌衫,人長得極俊,劍上功夫,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轉眼之間,火神派十幾個兄弟的耳朵全給削了。出了青龍峪,鏢車向西去了,這人卻單人獨馬,向東南走的。”
麻生沙樹對宮本久治說道:“看這情形,此人便是無邪子無疑。”
宮本久治點點頭,麻生沙樹對周赤午說:“此人姓方名彬,人稱無邪子,你們自然不是對手。我家主人和他結得有梁子,正要找他了斷,順便給你們火神派報仇。不過你們得先派人跟蹤,探明他要往何處去,我家主人才能找得到他。”
周赤午說:“這個容易,我早就按排人綴上去了。這次火神派是因劫鏢栽了跟頭,得先拿鏢隊出氣,我們都受了點傷,使不上勁,請派兩個人……”
宮本久治對三個衛士說,“你們跟著去一趟,快去快回,不要多耽擱,我們的正主兒不是鏢車!”
三天以後,宮本久治已經站在青雲山莊的莊門外。這個明候,無邪子離開青雲山莊還不到一天。
宮本久治神態自若,卻又默然不語。像在思考,也像在凝眸。仿佛是在欣賞圍護山莊的蓊鬱的綠樹,又仿佛嗟歎正在凋謝的紅杏。他沒有打算走進山莊,他隻是觀看山莊的輪廓,把它印在記憶之中。因為,隻要他一轉身,人們將從此不會見到青雲山莊,整個青雲山莊將變成一片白地。
麻生沙樹走到宮本久治身前,低聲稟告:“都打聽了,無邪子前天傍晚到,昨天一早走的。青雲山莊是他妻子玉娘的娘家,大約李克定給他的馬走不快,臨走時換了一匹馬。”
宮本久治轉過了身,背向山莊:“動手吧,雞犬不留,不要走了一人!放火是火神派的專長,交給他們去辦!”
宮本久治緩緩向前走著,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隻在地平線上才見得有山的輪廓,仿佛是一個頑童用筆隨意畫出的一條細線。不錯,他所走過的地方,山,險峻而壯美;平原,遼闊而肥沃。軟得就像嬰兒的小手輕撫臉龐的春風,清得不由人生起掬而飲之的山泉,但所有這些,仿佛都成了一柄柄利劍,環繞著他攢剌,確切的說是向他的心攢剌。因為他的家鄉沒有,他的家鄉,他的國度太逼仄了。於是他恨,他想占有,而要占有先得殺人!
背後不斷響起慘叫聲,有男人的低沉努吼,有女人尖利的哭嚎,更有小孩恐怖的驚叫。一會兒,畢卜之聲響起,大火暴燃,時間不長,整個青雲山莊便成了一堆廢墟。
麻生沙樹又走到宮本久治身前,仿佛是才完成了一項傑作,他有點興奮,因而聲音有點顫抖:“一共五十三人,一個都沒有逃出去!”
周赤午踅了過來,接口說:“我們見到無邪子時,應該先告訴他,火神派最不濟,他隻要得罪了火神派,決沒有好下場!”
宮本久治說:“該走了,下一站,應該是藤花山莊了。不能給無邪子太多的時間,他也有朋友,如果淩霄子和逍遙子趕到藤花山莊,我們不是對手!”宮本久治的語氣顯得有點沉重,他不僅要劃策,必要時還得出手。到了藤花山莊,麻生沙樹不濟事,他必得親自出手。
周赤午說:“到了藤花山莊,我隻想在無邪子的臉蛋上打上一顆硫磺彈,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為三當家報一彈之仇!”
宮本久治冷冷的說:“無邪子是位英雄,英雄應該死得有尊嚴!”
從青雲山莊到藤花山莊,快馬要走兩天。無邪子有意在路上候了半天,並沒見跟蹤的人,這才回到藤花山莊。妻子玉娘和兒子方煦聽到馬蹄聲,便從房間裏迎了出來。玉娘見無邪子臉色凝重,殊無以往回家時的歡快模樣,先不問什麼,接過包袱,讓無邪到花廳坐定,又親自端了水,讓無邪子淨了臉,這才說:“官人旅途辛苦了!”
無邪子說:“這次回來,隻怕家裏不得安寧了!”
玉娘說:“官人在外行俠仗義,便是惹了事又怎的,妾身也不是怕事的人!”
無邪子說:“這次惹上了倭寇,隻怕不會善幹罷休。”接著把在京城的情況簡略的說了一遍,又說:“你和煦兒做好逃跑的準備,今天是無妨的,明天早飯後,準備好馬車在後門等候。若是淩霄子和逍遙子先到,你們哪兒也別去了。若是倭寇先到,你們徑直出莊,跑得越快越好。”
玉娘問:“官人危險嗎?”
無邪子說:“我自有主張。你們若在家,倭寇先就把你們捉了,逼我就範,頗不好辦,是以不要管我,你們一走我反沒有牽掛。”
夫妻倆說了一會話,無邪子又叫來管家宋友仁吩咐了幾句,要宋友仁在明天早飯後按排莊丁全部離莊。然後去了書房,提筆把在京城的情況、倭寇的所謂“青果計劃”、奪取名單的經過寫了下來,連同那份名單和費正青的房、田契收在一起。然後開動書房的機關,捧出木匣,把紙放了進去,藏進密室。
第二天午時不到,一陣馬蹄聲響起,無邪子迎了出來,見來的是宮本久治一夥人,不卑不亢麵帶笑容說:“原來是‘主人’來了,失敬失敬。這位是麻生沙樹?久仰!”
無邪子和宮本久治相對而立,兩人相隔十步,麻生沙樹站在宮本久治身旁,三名衛士和火神派的周赤午站在宮本久治身後,再後麵還拉拉雜雜站了七、八名火神派中人。
宮本久治笑對無邪子說:“久慕方大俠英名,今日一見,英風滿麵,光彩照人,果然當得‘玉俠’之名,不知可否把在下當作朋友?”
無邪子也笑笑說:“客氣客氣!閣下能從京城跟來藤花山莊,把區區山莊當作閑庭,在下已輸了一著。閣下從貴國來到敝地所為何來?從京城跟來莊中,又所為何來?方某與閣下,是敵非友,誰也不會勉強的。”
宮本久治說:“方大俠快人快語,卻也是一語中的,我們果然是敵非友。在下此來,隻要方大俠歸還在青木正雄房裏所取的一份名單,若有所需,隻管開口,無不應允。”
無邪子說:“名單確在我手中,而且就藏在山莊之中,在下既然取來,其間幹係極大,自然不能從命!我有一事不明,請教閣下:閣下氣度雍容,定是富貴中人,盡可在家中納福,何必風塵數千裏,落拓異國他鄉?而且出手狠辣,殺人無數?”
宮本久治說:“天道不公,區區困於島國,何處可展襟期?貴國地大物博,且為政腐朽,百姓昏愚,隻可殺,不可教,我輩占而據之,取而代之,是謂天意也!”
無邪子冷笑一聲:“原來你們前來殺人放火還有理由的!為政者腐朽,還說著三分,若說百姓昏愚,我中華文明,煥若華彩,是天上掉下來的?強盜入境,我們隻有驅而逐之了!”
此時,麻生沙樹對宮本久治輕輕說:“時久生變,恐不宜多談了。”
宮本久治點點頭,又對無邪子說:“依我估計,此時淩霄子和逍遙子正向藤花山莊趕來,你說是也不是?不過多說幾句話也還不妨。我們既然談不攏,隻有兵刃相見了!”說畢,向後退了兩步。
此時他們正站在一個畝許大小的場上,這場原是打穀用的,十分的平整。無邪子雖是一人麵對十數人,卻是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玉娘和方煦在宮本久治一行人一踏入莊門便從後門走了,莊客們也由管家宋友仁帶著暫離了山莊,此時整個山莊也就他們這一群人。一陣馬蹄聲響起,眾人都吃驚的往聲音處看去,卻是宮本久治手下的兩人黑衣人。兩人快步來到宮本久治身前報說:“逍遙子離藤花山莊還有五十裏,大約還需一個時辰便到!”
另一黑衣人也報:“淩霄子離藤花山莊三十裏,半個多時辰便到!”
宮本久治對無邪子說:“淩霄子和逍遙子來晚了一步,這場遊戲你已經輸了!”
無邪子說:“隻怕未必!還得贏了我這把劍!”
與三個衛士站在一起的周赤午向無邪子叫道:“方大俠,無邪子,你是英雄,會削我們的耳朵。我們火神派在江湖上不怎麼樣,卻也不是好欺侮的!你那青雲山莊已被我一把火燒成了白地,五十三人一個都沒跑掉,真正的解恨,哈哈哈!”
周赤午說到得意處,手舞足蹈,無邪子心中發狠:此人決留不得!“嗆”的一聲,長劍出鞘,隻在陽光下閃得一閃,周赤午已中劍倒地。
無邪子距周赤午十步,拔劍、出劍,用千裏明駝身法、星海浮槎劍招,仿佛是在一個瞬間,除宮本久治還能看清身法,其他人隻覺得眼睛一花,周赤午固然中劍,無邪子已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