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古玩店裏刀劍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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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無邪子年逾三十,身為一莊之主,家中嬌妻幼子,本沒有出遠門的道理,卻是有人寫信請他去的。寫信的人名叫費正青,也就是名單中人,當時官拜戶部浙江清吏司主事。信中隻說有要事相商,要無邪子去“暫寄俠蹤”,而且是“切盼”。
無邪子與費正青同是浙江人,認識也出於偶然。再倒回去五年,費正青攜家眷進京就職,路遇劫匪,恰好無邪子路過,出手救了費正青一家,並且一路送到京城。後來,費正青也曾幾次寫信請無邪子上京遊玩,無邪子推辭沒去。這次不僅信寫得懇切,而且信中透出遇到了為難之事,無邪子倒是不好不去了。
無邪子到了京城,先不去找費正青,卻找了一個客棧住下。京城乃天子腳下,是第一等熱鬧繁華之地,真正是高屋鱗次櫛比,行人摩肩接踵,各類商品琳琅滿目,著實誘人。無邪子隨意一逛,竟逛進了“鑫”記古玩店。
“鑫”記古玩店三開間門麵,貨架上分別擺著銅鼎、瓷器、珠寶、字畫。無邪子略一瀏覽,便知此店非同小可,沒有百萬兩銀子開不起來,而要有如許本錢,店家必定還有所恃,有所依仗。若沒有點來頭,誰敢把這麼多真古董明著放了?便是不怕人搶不怕人偷,還不怕達官爺來訛?
這店正是青木正雄開的,確切的說,是他奉命開的。無邪子進店,也引起了青木正雄的注意。無邪子文武兼資,本有玉俠之稱,又屆三十之年,真正是軒眉朗目,光彩照人。青木正雄滿臉堆笑,迎著無邪子問:“小店可有客官所需之物?”
無邪子說:“貴店以三金為號,果然名不虛傳,而且沒一件高仿膺品,觀者足能娛目暢懷。”
青木正雄說:“客官抬舉了!不是在下說大話,客官若有所需,隻要說出名目,小店十日之內,當能獻於客官麵前!”無邪子氣宇軒昂,談吐不俗,青木正雄便著意搭訕。
無邪子微微含笑,輕描淡寫的說:“有古棋譜否?”
青木正雄笑說:“客官真是雅人,小店才得一軸,就請移玉雅矚。”
無邪子隨青木正雄步入內室,見室內一張條桌之上,放著幾樣珠寶,光華奪目,竟然都是稀世之珍。青木正雄早取出一軸在桌上攤開,無邪子略一注目,笑說:“此為宋時劉仲甫和驪山仙姥對局,又稱‘遇仙圖’,小可家中已有。爛柯山呂洞賓和鐵拐李對弈十局,小可隻搜得有一局棋譜,不知貴店能否搜得另外九局?”
青木正雄臉上露出驚訝之色,問:“爛柯山對局,在下原以為隻是傳說,真留得有棋譜?”說到這裏,又自失的一笑:“原來也有小店取不到的東西,倒叫客官見笑了!客官若肯把呂洞賓和鐵拐李對局的一局棋譜拿來讓在下開開眼,在下萬分感激。”
無邪子笑而不答。
無邪子回到客棧,對青木正雄前倨後恭,還自暗暗好笑。正是四月天氣,南方春花固已盡謝,在京城,卻還開得盛,空氣中仍然春意撩人。無邪子住的樓上,打開穸子,好風徐徐,甚是愜意。遊目四顧,均是高低錯雜的屋脊,卻也是最安靜不過。晚飯後,在店門口打了個轉,便回房休息——打坐練氣。二更過後,他忽覺一股極微弱的氣流伴著衣襟帶風的聲音傳入耳中。無邪子感到奇怪:怎麼?京城之中也有夜行人嗎?心裏這麼想,人早已從窗中竄出。這時,上弦月剛剛下山,趁著星光,無邪子見五十步外房頂上有兩條黑影向前飛奔,遂一矮身形跟了上去。
屋頂高低落差很大,夜間本極難跟蹤,那兩條黑影走的直線,仿佛也不怕被人發現,並沒有借物障影,這使無邪子猶為奇怪。他把距離縮短到三十步,大約已過了三條街,黑影忽然不見,卻聽到了說話聲,原來前麵兩人已跳下屋頂,在一個院子裏叫陣。
無邪子隱藏在屋脊後,調勻呼吸,估計到院子裏仍有三十步,便是一流高手也未必能發現自己,這才略探起頭來,向院子裏注視。
那兩人已拔出劍來,一人喝道:“木正雄,出來說話!”
另一人笑道:“叫你木正雄好,還是叫你青木正雄好?別扭扭捏捏的,便是死了,也要像個男人樣!”
廂房門“呀”的一聲開了,青木正雄走了過來,打量了兩人一眼,笑道:“原來是錦衣衛的朋友,有何貴幹?是龍行天叫你們來的?”
此時的無邪子是既吃驚又奇怪,吃驚的是那個名叫青木正雄的,竟是白天見過的古玩店老板,奇怪的是自己跟蹤的人竟是錦衣衛。他不認識龍行天,但龍行天的名頭還是聽說過的。錦衣衛橫行天下,固然權勢燻灼,生殺予奪,別說老百姓,連一些官員都不敢得罪,在江湖的名聲也因此很臭。因此在心理上,無邪子站在古玩店老板一邊。
一位錦衣衛說:“取你一顆人頭,還要龍副指揮吩咐嗎?”
青木正雄笑說:“原來不是龍指揮叫你們來的?我說呢,不過就是送給龍指揮一柄百煉精鋼戰刀,何至於要殺我滅口?你們既然來了,就得留下人頭了!”
隨著青木正雄的話音,廂房中跳出四人,一式黑衣,手舉長刀,已經封死了兩名錦衣衛的退路。一時沒有進招,似乎在等兩名錦衣衛拔劍。無邪子原本同情古玩店老板的心蕩然無存,他隱隱感到,廂房之中決不止四個黑衣人。古玩店藏著武士,卻也不像尋常黑店,倒底是什麼來頭?反正無事,倒也要查查清楚。
兩名錦衣衛互相對看一眼,長劍出鞘,一連幾招,全是進手招式。在無邪子的眼裏,兩個錦衣衛的武功頂多隻能算是二流角色,出招倒也中規中矩,但被黑衣人長刀從容格擋化解。再看黑衣人,雙手握刀,主要是直砍和斜劈,難得用到橫削和直剌的招式。就其刀法,在無邪子的眼裏也不值一提,但刀風呼呼,錦衣衛不敢硬接硬架,連用身法閃避,幾個招麵下來,身法立顯滯澀。因為是兩個黑衣人打一個錦衣衛,不過十個照麵,兩名錦衣衛雙雙斃命,而且都是前麵的黑衣人把錦衣衛的劍封死,後麵的黑衣人乘機一刀從後腰剌進,前腹穿出。
兩名錦衣衛一死,青木正雄吩咐把屍體拖走,無邪子也正打算離去,忽覺身邊微風颯然,一條黑影離無邪子二十步遠處閃過,“啪”的一聲,跳下院子。隻見此人略彎了彎腰,說:“青木君,我是麻生沙樹,‘主人’來了,要你去見他。”
青木正雄說:“麻生君特來傳命,耽誤不得,前麵帶路。”說畢,“嗖嗖”兩聲,兩人上房走了。無邪子見青木正雄和那個叫麻生沙樹的輕功甚是高明,他也是藝高人膽大,一伏身緊隨兩人身後跟了下去。
無邪子跟著青木正雄和麻生沙樹,竄高縱低,上房越脊,不多時便出了京城。大約十裏過去,無邪子始終和青木正雄兩人保持著三十步的距離。前麵現出一片黑影,並有颯颯之聲傳來,卻是一片樹林,青木正雄和麻生沙樹的身形隨之消失。
在江湖上,別說是夜行人,便是白天也都有一個戒條:遇林莫入。因為林中會有各種埋伏,貿然追入,會變生不測。無邪子是藝高人膽大,他用登萍渡水的上乘輕功,在草尖上一沾而過,無聲無息,仿佛一團雲氣飄過。入林一百多步,眼前現出一堵圍牆。因為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無邪子斷定青木正雄和麻生沙樹是越牆進去了,在圍牆上應該沒有什麼古怪。遂提氣一縱,一隻手撘在圍牆上定睛看時,圍牆裏卻是一個大院。處於第二進與第三進的中間,院子兩邊是抄手遊廊,正房應該是花廳了。此時花廳裏亮著燈,門卻是半掩著的,說話聲便從花廳中傳出。
無邪子此時的位置,離花廳少說也有五、六十步,憑他的耳力,也聽不清花廳中說什麼。妙的是院子裏植有兩株桂樹,枝葉略高於屋簷,離花廳不到二十步。無邪子身形一晃,上了樹頂,果然是樹不動,枝不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在樹上也有一個不足,即看不到花廳中的人,說話聲卻清晰可聞。無邪子寧神屏息,用耳朵捕捉著花廳裏的說話聲,也捕捉著四周各種聲息,以便危機頃刻之時及時逃逸。
“青木君,青果計劃執行得怎樣了?”從問話的口氣判斷,此人應該是麻生沙樹說的“主人”了,無邪子想。
“已經‘釣’了十人,兩個沒卵子的卻是最貪不過。我亮出身份,說了句‘今後請多關照’,他們雖然吃驚,也沒有說反悔之言。我猜他們實在舍不得把翡翠西瓜和夜明珠還給我!”無邪子聽出是青木正雄說的話,不覺暗暗心驚:都是稀世奇珍,他們真舍得化本錢!這就是所謂的青果計劃了?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主人,這兩件珍寶舉世無倆,送給兩個太監是否不值?”麻生沙樹的聲音。
“本來就是中國的,我們不過把它換了個地方,沒有什麼不值!再說,真要收回,也是易如翻掌!”“主人”說。
“今夜二更時分,兩名錦衣衛闖到店裏要取我姓命,問了,不是龍行天派來的。看來龍行天還不肯低頭,錦衣衛可是個硬對頭!”青木正雄說。
“龍行天倒還算得上是血性男兒,武功也頗不凡。對他不用急,時間長了,會為我所用的。”“主人”說。
“戶部浙江清吏司主事費正青自殺了,我送了一處田莊和三百畝良田,後來我一亮身份,他立刻臉色大變,要把房契和田契還給我。我略威脅了幾句,第二天便聽說他死了。”青木正雄說。
聽說費正青已死,無邪子吃了一驚。這一驚,一口氣往下一沉,腳下枝葉也隨著一動,便聽花廳中“頭”的聲音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