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妙高台上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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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庚站到廂房門口,囁嚅著說:“賀天寶,說話得憑良心,誰欠你的錢了?”
賀天寶說:“你爺爺欠我爺爺一百兩銀子,到你爹成了一千兩,再到你身上成了兩千兩,錯了嗎?今天若不還銀子,把你媳婦抬到我家去!”邊說邊往廂房走來,一把推開王老庚,進了廂房。
這時方煦和木琴美也看清了這個名叫賀天寶的,三十不到年紀,個子倒是不小,長得卻不成人樣:朝天鼻加豁嘴,滿麵坑坑窪窪還加疙瘩。木琴美笑說:“看你模樣就知你爹沒積德,私憑文書官憑印,欠條拿來我看!”
賀天寶進了廂房才知廂房中還有幾個生客,他是強橫慣了,見一個小姑娘向他要欠條,冷笑一聲:“老子火神派賀天寶,說欠多少便是多少,還要什麼欠條?把老子惹惱了,一把火把房子燒了!”
賀天寶“火神派”三字一出口,方煦的眼睛一亮:原來這裏跑出一個漏網的,正好抓住他拷問。木琴美卻是一驚,此人若給方煦捉了,火神派的總舵便白挑了!龍行天和淩以祿的臉上則浮出一層冷笑。待賀天寶“把房子燒了”幾個字剛出口,木琴美格格笑道:“火神派的總舵都給人挑了,一個漏網之魚、釜底遊魂在這裏神氣什麼?姑奶奶就見不得你這種強橫之人!看掌!”聲到掌到,一個巴掌已結結實實的打在賀天寶的臉上。
這一掌,木琴美並不留情,“啪”的一聲脆響,賀天寶兩顆牙齒打落,一口血吐了出來。賀天寶吃了這虧,並不還口,向後一躍,同時伸手入懷取出一物向木琴美打去。木琴美知道火神派出手必是硫磺彈之類火器,隨手從桌上拿了隻茶杯,恰好杯裏還有半杯水,正打算接賀天寶的硫磺彈,龍行天一伸手,那物事便在龍行天的掌中滴溜溜轉個不停。方煦看得分明,在龍行天掌中旋轉不停的確實是一顆硫磺彈,竟有雞蛋大小,說是在掌中,其實離手掌尚有半寸,在龍行天的內力作用下,前衝力道漸漸消解,最後停在掌中,並未爆燃。
木琴美一個嘴巴把賀天寶打出三步,此時兩人也隻得相距五步。賀天寶再向後一躍,也是為了硫磺彈爆炸時不要傷到自己。此時賀天寶與木琴美相距不過十步,賀天寶已到了門口。賀天寶硫磺彈出手,時間極短。龍行天一伸手在中途把硫磺彈接來,出手之快,目不能辯。
其實,龍行天也有炫技的意思,這一手故意亮給方煦看,方煦也湊趣似的讚了聲:“好功夫!好快的手法!”龍行天向方煦點點頭,又微微一笑,用了點小天星掌力,恰巧賀天寶“啊”的一聲,嘴巴微張,方煦一聲“且慢,在下有話要問”才出口,硫磺彈便從賀天寶的嘴裏打了進去。眼見賀天寶臉色劇變,可知硫磺彈在肚子裏爆炸,滋味極不好受。龍行天向淩以祿使了個眼色:“火神派餘孽皆邪惡之徒,不能留在世上!”淩以祿一把抓了賀天寶拖了出去。時間不長,淩以祿回來,也向龍行天點了點頭,方煦想:“賀天寶了帳了!”
龍行天站了起來:“酒足飯飽,雪也下得小了,在下先走一步!”說畢,向方煦和木琴美拱手作別。淩以祿也向方煦和木琴美拱手道別,臨了還加了一句:“公子劍術,聞所未聞,在下佩服之極,可惜在銀龍山莊未見公子大展神技!此次在雪地也隻見一斑!”
方煦客氣一句:“見笑!”
龍行天和淩以祿走後,木琴美對方煦說:“我隻是打了賀天寶一個巴掌,人卻是死在龍行天的手裏,誰叫他打硫磺彈呢!也沒來得及問問青雲山莊的事。”
方煦說:“無妨,我本來是想問的,後來一想,諒這類小腳色也不知道十幾年前的舊事,所以也沒阻止殺他。”
賀天寶發硫磺彈,木琴美本也能接得,給龍行天接去,反打進賀天寶的嘴裏,龍行天這手可俊得很,她木琴美便做不到。正因為如此,仿佛是打了她的臉。事雖完了,她忽覺興意闌珊,心裏竟生出些莫名其妙的不快和煩惱。她歎了一口氣,對方煦說:“方大哥,我們也走吧!”
大雪下了兩天,木琴美初見雪時的好心情也隨著行路的艱難而消散。好在他們是向南走,隻走了兩天,路上已不見積雪。此時晴空如洗,一碧千裏,朔風雖然凜冽,太陽照在身上仍有點暖意,這使木琴美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方大哥,我們走鎮江,我想去妙高台看看!”寒風和日光的交替輕撫,木琴美臉色泛著紅光,像一朵爛漫的春花。對方煦說這句話時,甚至有點撒嬌。
“也好。”方煦覺得沒有必要拒絕。既然是順路,何妨去遊覽遊覽?他的心情沒有像木琴美那樣輕鬆,那樣歡快。自從逍遙子死到現在,不到一年時間,他經曆得太多了,他需要思考。父親的死因和凶手尚未有頭緒,與黃龍飛無端起了糾紛,為什麼?便是遇到龍行天也讓他奇怪:錦衣衛的副指揮到了藤花山莊,龍行飛居然表示也要去,這又是為什麼?藤花山莊果然藏著一個大秘密?當著他接近這個秘密的時候,便會發生一起看起來是奇怪的事?
“啊!方大哥你看,梅花!”此時官道正途經一個村莊,在一片竹林的旁邊,兩株梅樹正在盛開。
方煦的臉上漾起了微笑。旅途上看到梅花,看到鐵杆虯枝,與雪鬥寒爭妍風骨絕世的梅花,而且這梅花還正傍著竹林,這是難得的。譬如偶遇佳人,總是要微笑相迎的。
其實,木琴美表麵上不僅看不出旅途勞頓,滿臉的興奮,心海之中也正泛著波浪。她有一種預感,她感覺這種與方煦並轡細語,指陳風光的日子就要到頭了,向藤花山莊走近一步,這種感覺就會增加一分。她隻能自己勸自己:享受眼前,不問明天,希望一切都是浮雲,方大哥也不會找到殺父凶手,或者他的殺父凶手和己方沒有關係,她就不會離開他的身邊。
兩天後,方煦和木琴美登上了金山寺妙高台。天上素月流輝,腳下江流有聲,確是鎮江賞月的絕佳之地,但妙高台的名氣,多半是因為蘇東坡曾在此地賞過月而得。
蘇東坡不僅在妙高台賞過月,還叫袁綯在妙高台上唱過他的詞:“明月幾時有!”就是這個袁綯,曾在妙高台當著蘇軾的麵說過,柳永的詞,要十六、七少女執紅牙板唱楊柳岸曉風殘月;而蘇軾的詞,要關西大漢執銅琶鐵板,唱大江東去!
妙高台是蘇東坡留下足跡的地方,旅人是不可不去的。
此刻,木琴美與方煦肩並著肩,站在妙高台上,這使她有點陶醉。長江自西向東橫亙過去,矗立在江中的焦山像一枚青螺,與波浪相搏擊。片片白帆從眼前駛過,漸漸變成一個個小白點,終於消失在淡淡的雲際,消失在江水泛起的薄霧之中。如果把目光再抬高一點,看到的是隱隱青山和悠悠白雲,向下看,則是千門萬戶鱗此櫛比。木琴美喟歎一聲:“真是不虛此行!方大哥,我們連藤花山莊都不用回了,就這樣到處走走玩玩,中國大得很,夠我們走一輩子、玩一輩子的!”
方煦嘴角浮起一圈笑意,嘴裏並沒有說“不”,但木琴美聽到了方煦在心裏說的“不”,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又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師父,我們去妙高台上看看!”繼木琴美的歎息聲,一個極輕柔的聲音從伽藍殿裏傳來。不,不是從伽藍殿,而是從天上,從另一個世界傳來,輕輕叩擊著方煦的耳膜,卻又如驚雷急電般轟擊著方煦的心房。
方煦過轉身來,見兩人正從伽藍殿裏走出,一個年輕女子走在前麵,身後是一位中年師太。方煦的眼睛看著那位年輕女子,吃驚又激動,卻又不敢確定,他的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裏跳出來。那個女子雙眼盯著方煦,嘴唇囁嚅著:“方煦哥?你是方煦哥哥?”
一聲“方煦哥哥”,方煦最也不會懷疑,他跨上一步,雙手握著她的手:“麗花妺妺!一定是麗花妺妺!”
瀕死時的憧憬、患難時的期待、刻骨銘心的思念和牽掛以及人世間的一百種一千種愛彙成心中的甘泉,從眼裏滔滔流出。
“方煦哥哥,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做夢吧?”
“麗花妺妺,不錯,真的是我,這不是夢,我們在妙高台上,長江從我們的腳下流過,長江可以作證!”
“方煦哥哥,我去銀龍山莊找你,沒有找到你,山莊也毀了,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麗花妺妺,我眼看著銀龍山莊的人把你拖出去的,我以為你已經化作一縷青煙飄到天上去了。你帶走了我的全部愛,我隻剩下了恨。現在好了,愛又回到我心裏了!”
“方煦哥哥,我早死了,死了一千次了!我舍不得你一個人在世上受苦,我就又活過來了!”
“……,……”
這一刻,對方煦和沈麗花來說,外界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抑鬱已久的感情化作一句句話從心裏自然流出,使人感動,也使人歎息。但現在最不好受的是木琴美,盡管連她自己也知道,她沒有資格對方煦說愛,但她的心田已經生發了一棵愛苗。她不願離開方煦,沈麗花便是橫亙於她和方煦中間的大山。方煦和沈麗花的每一句話,都在撞擊著她的心。但在此時此地,她卻不得不上前打個招呼。
“麗花姐,恭喜你們劫後重逢。我叫木琴美,我叫你姐姐好嗎?”
沈麗花握著木琴美的手說:“原來是琴美姐姐,你是和方煦哥哥在一起的嗎?方煦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這裏說著話,玄聰、淩霄子由金山寺的方丈陪著從伽藍殿裏走了出來,此時,玉清大師正站在一邊看著方煦和沈麗花,眼睛裏閃著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