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浮千落心中憋了好大的火氣，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大臣將自家閨女送進了宮，有一人帶頭其餘臣子仿佛瞬間開了竅，紛紛將自己女兒侄女送進宮來，個個都是標致的人兒，塵離墨照單全收，毫不客氣。
    “小姐，您都已經泡了一個多時辰了。”柳晴歡捧著衣物立在門外，裏麵咕咚咕咚傳來一陣一陣水聲，顯然裏麵的人並無半點要穿衣的意思。
    “晴歡，你進來，替我添點水。”
    柳晴歡推門而進，裏麵水汽環繞，幾乎隻能模糊辨出個人影，趴在木桶邊緣，地上不知何時積了水，一腳下去，濺起小小的水花。
    “小姐，把衣服穿起來，咱們回去休息了可好？”柳晴歡扶額，苦口婆心，這般耍小性子的小姐，她著實是沒有見過。
    “今日聽聞張太傅與潘將軍也將自己女兒送進宮來了，公子也已經將她們安頓下了。”浮千落玩著水中花瓣，似乎漫不經心。
    柳晴歡語噎，就知道是為了這事。
    “小姐，皇上他。。。”
    “你是不是又要說，此舉乃是迫不得已，新國剛立，正是穩固朝綱的重要時機，公子這般做有諸多不得以，不若此，將幾大世家牢牢掌握在手裏，日後未必不會反叛。”浮千落慢悠悠地接下去，柳晴歡不語，她自幼不曾習過詩書，對這些也不大懂，方才那番話還是靈餘教給她的，暫且可以安撫住浮千落的情緒。
    “這些我都知曉，如今我雖然身子不行，還未癡傻，這些道理我也是都懂的，隻是那些大臣將女兒送進宮，難保日後不會得寵，全家得貴。”
    “不會的。”柳晴歡肯定道，因為皇上心裏自始至終都隻有小姐一人。
    浮千落笑笑，將頭又埋下去幾分，拍打出水花，濺到了柳晴歡衣裙上。
    “那我便在這裏繼續泡著，他什麼時辰來接我，我便什麼時辰回去。”
    這下柳晴歡可急了，再過個把時辰天色漸暗，寒氣升起，浮千落身子本就沒好利索，再這般折騰，塵離墨責罵事小，染了風寒受罪事大。
    塵離墨縱然想早點抽身陪她，奈何公務實在繁忙，每晚都是三更天才回浮生殿就寢。
    “小姐，你可還記得張太醫說的話？”罷了，以理不行，那便以情。
    “太醫說了，皇上也吩咐過，若您再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以後可就不能隨意亂跑了，還要每天都喝那苦澀的湯藥，在如今的分量上再加一劑。”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浮千落也不玩水了，伸手就問她要幹淨的巾布，也不知為何，那老太醫開的藥是越發苦了，根本難以下咽。
    “晴歡，你總是有辦法讓我乖乖聽話，我倒特別想知道遇到我之前你是什麼樣的。”
    柳晴歡熟絡地給她穿衣，完了扯出一件大衣給她披上：“之前跟在小姐身邊都是您護著奴婢的。”其實我也是這幾日才有機會護著你的。
    回到浮生殿，浮千落輾轉難眠，外麵天剛微暗，柳晴歡便伺候她休息，實在太早了些。
    “這位姑娘，我家小姐已經休息了，有什麼事您明日再來吧。”門外響起柳晴歡的聲音，還有一位尖細女子的聲音。
    “大膽，我家小姐前日剛冊立為妃，你一個女婢也敢在這裏喝五喝六的。”
    “既然如此，含妃娘娘，我家小姐已經就寢了，請您明日趕早來，我家小姐身子弱，皇上額外囑咐讓她多休息，不可勞累。”
    柳晴歡似乎十分不耐，好不容易安頓浮千落躺下，這會子又來一個什麼含妃，實在煩人，且不知自家小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醒了，就算醒著怕也是不樂意看到這人，瞅著時辰，吩咐禦膳房做的芙蓉糕也應當做好了。
    “這，是本宮唐突了，早就聽聞浮家小姐身子不好，一直未得拜見，今日得了閑，所以特來看望，桃花。”含妃輕喚一聲，柳晴歡這才注意那身後還有一排婢女，手上盡皆捧著托盤，用紅布蓋著。
    那桃花似乎極度不情願，慢慢走到一個個婢女麵前，紅布一一掀開，含妃依舊笑著。
    “這是皇上賞給本宮的人參補品，想著也沒什麼用，不如送過來給浮小姐補補身子，白浪費了可惜。”
    嗬？感情這是炫耀來了？柳晴歡剛想拒絕，身後殿門緩緩打開了。
    含妃抬眼望去，一時愣了神。
    門口女子身披紅紗薄衣，膚白若雪，頭發鬆鬆垮垮的，卻顯得整個人有一種病若扶柳的錯覺，身形纖細，懶懶地倚著門欄，笑盈盈地望著這邊。
    “小姐，你怎麼不多穿點就出來了？”柳晴歡小跑著進殿，拿了一件白裘披風給她披上，浮千落緊緊衣衫，緩步下了台階。
    “先前都已經睡下了，聽得外邊動靜又給吵醒了，實在煩得慌就出來看看。”浮千落心中高興，塵離墨不知何時才來，那麼早她又睡不著，好不容易來了個人，當然得好好聊聊，以解煩悶。
    瞥了眼那群婢女，望著她們手上捧的東西實在提不起興趣，兀自搖了搖頭。
    “公子說我身子弱，經不得這些大補之物，心意我收下了，這東西娘娘還是拿回去吧。”
    “不過這幾日我實在是悶得無趣，不知娘娘可否介意陪我小聊一會，解解煩？”浮千落微微笑著，語氣半真半假，本來她就不爽塵離墨冊立的這些妃子，這個含妃倒好，居然往她槍口上撞，剛好閑得無聊，拿她出出氣。
    “你？我家娘娘何等尊貴，是你。。。”
    “啪”一道巴掌聲響起，桃花那沒說得完的下半句淹沒在巴掌聲中，眼中立馬蓄滿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含妃，怕是從沒受過這樣的罪。
    含妃也吃驚了，她家怎麼也是名門世家，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待她貼身侍女，未及說話，浮千落笑嗬嗬的聲音再度響起。
    “娘娘，你這樣可不行哦，太過縱容可是會讓婢女越來越放肆的，到時再不將你這個主子放在眼裏了，今日我替你教訓了她，日後怕是也不敢這般沒大沒小了。”
    方才那一巴掌就是浮千落打的，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溫柔安靜的女子，可方才那種舉動像是發自內心的一種習慣使然，見不到別人肆意嘲笑侮辱，隱隱之中覺得自己以前沒少幹過這種打人的事。
    或許自己，一直都不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