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那日，塵離墨沒有抽得出身來送，倒也合了浮千落的心願，柳晴歡擔心她大病初愈，死活要將白羽鬥篷給她披上，浮千落沒有反對，相較於前幾日，乖巧得不像一個人，柳晴歡恍惚之中覺得以前的小姐回來了些許。
    走在宮牆之中，浮千落望著高高的圍牆，有些感概悲涼：“都說深宮之中暗無天日，光是這道圍牆，不知斷了多少人希望，絕了多少人性命。”
    “小姐多慮了。”柳晴歡走在身側，含笑望著她，“皇上如此寵愛您，定然不會讓區區一道宮牆就把您困住。”
    浮千落笑而不語，用不著恩寵，本來就困不住。
    “晴歡，你想念莫原麼？”突兀問出這一句，原來笑意盈盈的柳晴歡臉上笑容僵硬了，好半晌才吐出一個字：“想。”
    “嗯，我也想。”怕是見不到了，這幾日她有意無意地試探柳晴歡的情緒，原來往日竟是自己低估了她對莫原的感情，或許，有些事，還是讓她知道比較好，瞞得越久，日後傷痛越大。
    “待會歇息時，我有話要對你講。”
    “嗯？哦，是。”
    宮門口，靈餘早就在此等著，看到那主仆二人不緊不慢地走過來，嘴角不自覺地咧起一個弧度。
    浮千落臉上掛著萬年不變的笑容，淺笑盈盈，溫靜賢婉。
    “靈餘侍衛久等了。”微微作揖，在柳晴歡的攙扶下抬腳上了馬車。
    “姑娘要去哪裏？”
    “去柳中巷吧。”
    柳中巷，她兒時長大的地方，若說如今這皇城還有什麼地方值得她留戀，也隻剩下這長長窄窄的一條小巷子了。
    一步跨入巷中，圍牆阻隔了光線，一陣風吹過，在這二月天氣裏竟讓人渾身發顫。
    一步，兩步，三步。。。走過兒時玩耍的沙地，如今已經一片泥濘，走過左鄰右舍大呼小叫的門前，如今已門鎖緊閉，最後穿過原本喧鬧如今寂靜異常的小巷，來到自家幾乎破敗的門前。
    數年前她臨走時拿了根木栓將門拴住，如今木栓在風中顫顫巍巍，浮千落不過隨意伸手觸碰便不堪重負，直直掉落，風一吹，門便自動打開。
    “這裏是？”身後柳晴歡不解。
    “這是我以前生活的地方。”進屋隨意環看四周，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她也不嫌髒，兀自在椅子上坐下。
    “隻是許多年不曾回來了，不然如今還可為你二人泡杯熱茶，聊表主人心意。”
    “小姐一直都是一個人居住麼？”
    “算是吧。若不是塵蕭，隻怕如今我依舊過得瀟灑。”
    看柳晴歡的表情似乎打算一問到底，浮千落理理衣袖，不經意地岔了話題：“不過短短七年，怎麼這裏變得這麼大，連個人都沒有了？”
    “這是。。。”靈餘支支吾吾，浮千落心中了然，恐怕又是跟那位好皇帝有關，也不多問，素然站起身，竟是想要離開。
    “晴歡，明日遣人放把火，一應全都燒了吧。”
    “可是。。。”
    “無妨，橫豎也沒有人住，留著也無多大用處。”
    在街上閑逛了一會，浮千落有些累了，尋了家茶樓，靠著窗邊坐下，遣靈餘去城東糕點鋪買些點心，吩咐柳晴歡坐在她對麵，靈餘應命，柳晴歡知曉浮千落這是有話要跟她說。
    “先前我跟你說，莫原被我派去很遠的地方做一件事，怕是一年半載都回不來，你可還記得？”
    “記得。”柳晴歡不解，小姐無緣無故跟她說這個做什麼。
    “其實不然，莫原的確去了很遠的地方，不是受我派遣，十年八年都不會再回來。”
    “那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呢，橫豎奴婢會等他的。”偏偏柳晴歡是一根筋，浮千落說得隱晦，她當真沒有聽出來。
    “晴歡，有件事。。。”
    “小姐，你不是最愛吃芙蓉糕嗎，奴婢知道城中新開了一家，這就給您買來。”
    不等她說完，柳晴歡倏地站起，也不等她同意，提著裙擺“噠噠噠”就跑下樓。
    那一刹那，浮千落清楚地看到，柳晴歡的眼角，濕潤了。
    也對，這麼多年過去，她要當真還是當年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才是怪事，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卻是被撂得越來越遠。
    喝掉杯中最後一口茶水，浮千落看了看遠處的宮殿，一時有些恍惚。
    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