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概是覺察到有人盯著他看，王子向我這邊轉過頭，目光落到了我身上。
    “你是誰？”
    我上前鞠躬施禮，“王子殿下，我是元老院執政官阿明托爾的兒子赫菲斯提安。”
    亞曆山大用那雙藍眼睛打量著我，重複了一遍我的名字，“赫菲斯提安。”
    “父親昨天告訴我，我即將有個新的友伴，原來就是你，赫菲斯提安。”
    “我非常榮幸，尊貴的殿下。”
    “叫我亞曆山大吧，他們都這樣叫我。”那十多個少年這時圍攏過來，都笑了，其中兩個把手搭在王子肩頭，“是的，我們都叫他亞曆山大。”
    王子上前拉住我的手，把我牽到老師麵前，“這位是最偉大的哲賢、我們最崇敬的學者，亞裏士多德老師。老師是父皇從雅典請回來教導我們的。”
    亞裏士多德笑嗬嗬道：“教導你的不是我，是真理，我的殿下，嗬嗬嗬。”
    王子也笑了，“‘吾愛吾師，無更愛真理’，您第一節課教過我們的話我一直記得。”
    少年們一一介紹了自己，他們都是亞曆山大的朋友，後來的日子裏，我跟他們一起學習、一起玩耍。後來亞曆山大東征，他們中的大部分都跟著去了，我們成了親密戰友。
    ===
    除了聽亞裏士多德老師講課外，我們大部分課程是有關軍事、射擊和摔跤格鬥的。格鬥課上，王子總是喜歡找我和他對練，可能因為其他人不是他的對手。王子對摔跤這種運動很是熱愛，他平時還算溫文爾雅，可一打起來就強悍而凶狠，完全是個野蠻人，點兒也沒有手下留情，可我天生在格鬥方麵有點特長，王子基本上很難打敗我，都是打個平手——在我沒有盡全力的情況下。
    有一次我看到他忿忿不平的樣子，便問他，“要我讓你贏嗎，亞曆山大？”
    他抱臂看著我，頗有大將風度地說：“不，不需要。你做得對，赫菲斯提安。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你！”
    是嗎？我心裏嗤笑，王子就是王子，明明打不過我還能說得那麼冠冕堂皇，我決定讓他看看我的我的真本領，常常當眾落敗的滋味兒。僅僅兩個回合後，我就揪準他一個空檔，一躍而起，雙腿纏住他的脖子將他成功絞殺。
    四周嘩然轟響，一半是掌聲，另一半是笑聲。
    藍寶石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用力地瞪著我。
    我應該道歉嗎？說對不起王子殿下，我不該讓你敗得如此……難看？狼狽？不不，顯然不能這樣說，可我想不出怎樣道歉才合適，幹脆不說了。
    可他還在瞪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瞪出一個洞來。
    我便朝他笑了一笑。
    事後亞曆山大問我這個笑容代表什麼，其實我根本沒有想過一個笑還能代表什麼，不就是咧了一下嘴巴而已，我沒想那麼複雜。
    亞曆山大眉梢一挑，那你就是傻笑。
    好吧，我說，赫菲斯提安在摔跤課上贏了王子，還對著王子傻笑。
    這件事我很快就忘掉了，我覺得它微不足道，類似的事情，上課、運動、競賽，不同形式的較量，每天都存在，彼此之間他贏我我贏他的事多了去。在我和亞曆山大相處相伴二十多年歲月長河，這不過是小小一朵浪花。可王子不是普通人，王子的一舉一動都是備受關注的，結果這件小事就流傳了開去。等到亞曆山大征服世界成了一個偉大的帝王後，有人把這麼件小事翻了出來，還作了這樣的評語：亞曆山大戰無不勝，唯一的失敗是敗在了赫菲斯提安的雙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