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善的會麵後，孫策心中的警覺倒更添一分，他低聲問周瑜：“是大司命的人吧。”
    “嗯，掌燈使，顧名思義，就是宮殿裏處理內務的近侍，不過是近侍的統領。”
    “掌燈？真是個奇怪的稱呼。近侍不就是待在大司命身邊的嗎，上梁不正下梁歪，可這小姑娘挺討人喜歡的呀。”
    “我說，掌燈使好歹位居神列，雖然不如山鬼大司命地位高，但你也不能這麼口無遮攔啊。還小姑娘呢，這一位掌燈使自從大司命來到蜀州城後就一直跟著他了，輩分不知要比你高去多少。”
    “是是是，聽周老師的。”孫策嬉笑著賠罪，“不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可真不像大司命。”
    “你就那麼相信那個白姓公子的話？”
    “可這是我唯一的消息來源，”孫策聳聳肩，“我隻是說說，別當真，我知道他的話不能輕信，從他一開始提起大司命的時候就有些許不對勁。”
    周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一路打聽過來，這蜀州城中的鬼魂有不少對大司命的居所在哪裏都不清楚，更別提什麼多年前的經曆了，他這麼頭頭是道顯然有備而來。而且其他鬼魂的反應才是正常的，否則大司命察覺到我們的進入後也不會請掌燈使來為我們帶路了。這麼看來，至少他認為，我們不可能靠詢問找到他在那裏。”
    “嗯，”周瑜讚許般地點頭，“還有，不知道你看到沒有，我彈琴借你匕首時，期間朝那撫琴人身上劃過一刀，但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傷害。所以我想，其實人間的武器對鬼魂是沒有用的，你之所以能用它傷到那個撲來的小鬼，純粹是你的個人原因。如果操縱鬼魂的人沒有惡意的話，那很可能就是用來測試來人是否是你的，據此來確定下一步的動作，究竟是驅逐，還是迎接。”
    孫策毫不掩飾他的驚訝，這個小動作，他是真的沒有注意到。
    “你真是……真是……”真是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貶義詞來讚揚他。
    周瑜被他的“真是”逗笑了，腦中徘徊的“沒文化真可怕”卻最終沒有說出口。
    走了不遠，他們便上了車，穿過半個蜀州城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才不願意靠兩條腿走過去，掌燈使也不可能不備車。
    在狹小而閉塞的環境中，人總是趨向沉默的，這小小的車廂讓孫策想起了他那外表光鮮的摩天大樓裏的電梯。公用電梯還好，四壁花花綠綠的廣告抵擋了封閉帶來的沉鬱，可孫策一進入自己的專用電梯，鏡子迷宮般的既視感讓他不自覺地全身戒備，而這種戒備，現在被他帶進了小小的車廂。任兩人如何想使氣氛不那麼壓抑，也不得不承認隨著馬車的微微搖晃，他們心情變得越來越凝重，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想說出口。
    越接近城北，越是露濕霜寒。都說地下的神偏向鬼，周瑜在見到判官的時候就已經領會到了這句話的正確性了，可和這大司命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判官生而為神，自始至終都在陰間，周遭卻也沒有這般陰氣逼人，況且這大司命，還曾是籠罩在溫柔日光下的天上的神。天上的神到地下來，如今竟比地下的神更偏向鬼，真是可笑可悲又可怖。
    在無言的沉默中，他們抵達了大司命的宮殿，途中甚至沒有心情掀開簾子看沿途的景象，周瑜更是發呆一般地隨著馬車的搖晃而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