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我不過是王上的一顆棋子
    長平一戰，秦軍斬殺趙軍四十五萬人。趙國一時之間幾乎家家掛孝，國無男壯。秦國的攻其地先攻人達到了非常顯著的效果。
    此後白起建議一鼓作氣攻打邯鄲。但是範睢受了趙國重金，不想白起再立戰功便向秦王進言說秦國國力不足以支撐此次進攻。贏稷思來想去，也是擔心這一點。害怕列國趁著秦國攻打趙國之機，聯合攻來，所以下令白起撤軍。白起心力憔悴回了秦國就病倒了。
    秦軍又調整了一段時間，欲再次攻打趙國。但是白起病了，而且又失去了最佳的進攻時間。六國又開始聯手抗秦。秦國這次出兵沒撈到什麼好處。
    蕭育跟白起關係不錯。聽說他病了便去他府上探望。順便想替他化解一下心中鬱悶之氣。長平殺降的事是壓在白起中的一塊巨石，也是阻在他和秦王之間的心魔。
    蕭育來到白起府中，卻見他府裏冷冷清清。因為夫人不在，病中的白起看起來越發顯得蒼老、孤獨。他心裏不忍，長長的歎了口氣，“武安君，身體可好些了？”
    白起搖頭，“白起老了。這身體是好不了了。”
    “武安君千萬不要這麼說。你是大秦的戰神，你是萬萬不能倒下的。”
    “戰神？”白起大笑，笑聲淒蒼，“王上真的把白起當成戰神嗎？”
    蕭育知道他心裏難受，歎氣給他倒了杯茶，“王上其實對武安君一直都不忍心。”
    “不忍心？王上對白起何時有過不忍？他命我夫人拿著空白的詔書過來，何曾想過白起的處境？”
    “王上有他的難處。”
    “王上有難處我什麼時候怪過他？但是他為什麼聽信範睢之言，不讓我繼續進攻邯鄲？害我秦國失去大好機會？現在再想滅了趙國卻是千難萬難。王上根本不信我白起。”
    “武安君……”
    “王上從頭到尾至始至終相信的人永遠隻有一個。”白起看著蕭育，目光悲涼，“從來都隻有蕭樂師你一人。天下之大，王上的眼裏、心裏從來隻有你蕭育。我和丞相都不過是秦王的棋子。王上又何曾在乎過棋子的心會不會痛，又哪裏會對棋子有什麼不忍？”
    這話說得實在太過悲切，蕭育看著他無從解釋。隻好站起來，“今日武安君心情不好，我就先告辭了。日後再來看你。你好好保養身體。秦王離不開武安君，秦國也離不開武安君。”
    白起看著他離開，一言不發。
    長平殺降之後，他無意得知蕭育曾經得了口詔趕往長平的事。但是最後他等來的卻是帶著空白詔書的夫人。他為秦國灑盡一腔熱血，在秦王心裏卻依舊比不上蕭育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丞相的幾句挑撥。如今秦國已經失了攻打趙國的大好機會，可是秦王卻還要打。他已經心灰意冷，再也不想當什麼武安君。隻想解甲歸田，安度餘生罷了。
    “武安君是責怪寡人嗎？”
    蕭育前腳剛離開，贏稷從暗處走了出來，目光冰涼的看著白起。
    “白起不敢。”
    “你大可以責怪寡人。但是不要把氣撒在次君身上。他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事。”贏稷在他對麵坐下，一字一句，“寡人可以老實告訴你。寡人沒有給過次君任何口詔。殺降的事，寡人從頭到尾就隻想讓武安君自己一個人背負罵名。次君去長平是想替武安君挨天下人的罵，隻不過被寡人攔下了。”
    “因為王上舍不得。王上寧可讓臣下背負千古罵名，也不願意讓蕭樂師有一絲委曲。”
    “是。”
    “寧可讓臣傷臣妻的心，當著她的麵殺她國人，也不願意讓蕭樂師有一絲損傷！”
    “是”
    贏稷看著他，回答的毫不猶豫。
    “他是王上的心上人，王上舍不得正常。那麼王上為什麼寧可相信範睢小人，也不願意聽臣的話，一口氣攻下邯鄲？”
    “丞相有他的私心，寡人知道。但是，寡人擔心我秦國像昔日齊國一般，滅宋之後國力大損，反而被其它幾國聯手滅了。所以才叫你退軍。現在我秦軍已經修整好，隻要你武安君出兵，定能伐下趙國。”
    “白起已經說過，此時不是伐趙的好時機，我王此時出兵定然隻能無功而返。”
    “寡人說過，隻要你去，必能攻下趙國。”
    “臣也說過，現在不是攻趙的好時機。”
    贏稷抬起頭一眨不眨的看著白起，“你若不去，寡人便從此恨你。”
    白起還是搖頭。
    贏稷站起身，長長的歎了口氣往外走。他知道他與白起終究是不再同路。白起擔心的沒有錯，但是他卻不懂白起這個名字在列國之間的份量。隻要他去，列國便嚇破了膽，戰局絕對不是現在這個局麵。
    白起忠心大秦，但是卻把自己的名聲看得太重。想到這裏贏稷停下來，轉過頭看著白起，“武安君，你，不如丞相。”
    聽到秦王這句話，白起隻覺得自己的心此時此刻死了。他一心一意為了大秦開疆擴土，手上沾染的鮮血幾輩子也洗不清。結果卻隻落得這樣一句話。不如丞相！
    他不如丞相！白起仰頭大笑。那便不如吧！原來，此時此刻秦國已經容不下他白起了。
    ……
    贏稷回到宮裏，坐在榻上久久不說話，過了許久他抬頭看著蕭育突然流下淚來。
    “王上怎麼了？”
    “寡人又要幹一件不想幹的事了。”
    蕭育看著他，突然之間明白過來，神色大變，“王上！”
    贏稷點點頭，“武安君是我秦國戰神，替我秦國立下不世之功。寡人都知道。”
    “那王上就放他走吧。武安君不會反的。”
    贏稷靠著蕭育，“次君。武安君和寡人已經離心了。寡人知道他不會反，但是，王者最不能相信的便是人心。寡人不能放他離開秦國。隻要有一絲可能，寡人也不能放他走。”
    蕭育看著他花白的鬢發，將他摟進懷裏，抬起頭長長的歎了口氣，“王上又要傷心了。”
    “王者的心本來就是傷痕累累，冰冷如鐵。”贏稷拉他在旁邊坐下，勾起嘴角，“寡人有了次君已經是世上最幸福的王了。”
    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丞相範睢拿出秦王寶劍賜給白起，白起仰天大笑，問，白起何罪？然後他又長歎一聲，我固當死，長平之戰我殺降十數萬，足以以死謝罪天下。說完自刎而死。
    而與此同時，範睢推薦的的鄭安平和王稽都不是征戰之才。鄭安平帶著兩萬秦軍降了合縱聯軍，而王稽也沒守住河東郡，失了秦國要地，降了。
    範睢得知這個消息，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向秦王請辭，並推薦了蔡澤為相，回歸封地之後，沒多久就病死了。
    贏稷的左膀右臂盡失，又成寡家孤人。不幸之大幸是他身邊始終跟著蕭育，此時蕭育已近中年，風姿依舊卓絕，且平添了一分成熟儒雅的氣質。贏稷一時片刻也不能離開他。無論去哪裏都要帶著，一時片刻也不舍分離。
    因為秦國日益強大。六國聯軍雖然勝了幾場仗，但是皆是險勝。對各國都是實力大損。而秦國經過這些年的沉寂，國力又大大增強。六國眼看著秦國凶猛，思來想去決定去天子磯找周天子，討要王召，聯合伐秦。
    贏稷聽到這個消息，帶著蕭育也準備去天子磯。和六國假模假樣不同，他要逼周天子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