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果然沒過幾天，王稽又來找贏稷，說了一堆話。這時的張祿已經對秦王和秦國的現狀完全了解，句句話都說到了贏稷的心上，說到了點子上。贏稷終於決定在蘭池見他。
    範睢見到秦王的時候，腿上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他瘸著一條腿，長得又普通。換了旁人定會他對印象大跌。但是贏稷隻看了他一眼，神情如常。
    範睢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神武的男人，心裏大驚。此時的秦王已經早過了不惑，但是卻沒想到看起來還是如此英挺，身上的王者之風簡直令人不敢迫視。他閑閑的抓了把魚食，信手拋入水中，隻看了範睢一眼，就讓範睢有一種，此人目光如炬，他所思所想，絲毫也瞞不過他的感覺。
    “臣範睢拜見秦王。”
    贏稷看了看他傷重未好的腿，“賜座。”
    “多謝我王。”
    “王稽說你自稱有張儀、商君之的大才。一定要寡人見一見你。今天寡人就在你麵前，你有什麼就說吧。”
    範睢跪坐著深深衝贏稷施了一禮，“啟稟我王，臣以為我王有雄心滔略，有驚世之才。可惜現在種種皆不能施展。是因為現在我王受製於人，秦相穰侯目光短淺，把持朝政，誌向與我王相去甚遠，原本的助力成了阻力，故而無王無法實現雄願。”
    “你膽子不小嘛。一張口就敢說穰侯的不是。”贏稷勾唇一笑，“你到說說看，寡人的雄願是什麼？”
    範睢抬起頭冒死直視著秦王的雙眼，“如果在下猜的不錯，我王的雄願是要蕩平四海，一統天下。”
    贏稷哈哈大笑。
    “我王笑什麼？難道範睢猜錯了？”
    贏稷看著他，“蕩平四海，一統天下？談何容易？你居然張口就敢說，寡人如何能不發笑？”
    “對旁人來說不可能，但是對我王來說卻是朝思暮想，時刻掛念。範睢沒什麼本事，但是一定可以急王上之所急，想王上之所想。以畢生之才替王上實現這個雄願。”
    “實現這個雄願？你到說說看，如何實現？”贏稷看著他，眼神如刀，“如果你說的話不合寡人的心思，寡人就把你送給二舅公，告訴他，你是如何在寡人麵前詆毀他的。”
    範睢絲毫不退縮，開口說道，“在下仔細想過，定下遠交近攻四人字。秦國一直對各國多有攻掠，但是所收效益卻不大。原因皆在於此。我王應該就近攻下韓、魏二國，慢慢兼並二國以增我大秦實力。同時最主要的是，我王必須王權在握，朝堂之上不需要兩個聲音。隻有我王才是秦國的王，太後隻能是秦國的太後。”
    這話說得著實有些誅心了。宣太後對贏稷如何贏稷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一個王者不能被人牽製的。哪怕是他的母親也不行。這話他曾經在心裏想過不止一次，卻是第一次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光明正大的說了出來。
    贏稷背身長長的歎了口氣，“寡人封你為客卿。過幾日等寡人從蘭池回宮，你就同寡人一同上朝。”
    “多謝我王。”範睢激動的淚流滿麵。他知道他的話說到了贏稷心裏，而他終於走進了秦國的政治中心，終於有了一展他才華的用武之地。
    範睢退下之後，蕭育的遊船從遠處緩緩劃來。馳到岸邊，內侍伸手去扶他上岸。
    “讓寡人來。”
    贏稷走下台階，伸手扶切蕭育上岸。
    內侍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說一個字。
    “王上怎麼了？怎麼不高興？那範睢虛有其才？還是說了什麼讓王上不高興的話？”
    蕭育對贏稷素來了解，見他神情就知道他心裏有事。
    贏稷緊緊的握著他的手，“範睢應該是個人才。他也沒說什麼讓寡人不高興的話。有他助寡人，寡人大感欣慰。”
    可是你這表現的完全不像高興的樣子好嗎？蕭育看著他，突然心思一轉，什麼都明白了。他反手緊緊的握住贏稷，“王上不要難過，你還有我。”
    贏稷抬頭歎了口氣，“寡人隻有次君了。”
    等回了秦宮，他要力推範睢，那就勢必要和穰侯翻臉。和穰侯翻臉也就意味著要和他身後的宣太後攤牌。王者是不能為人所製的，哪怕是一心一意為他好的母親也是一樣。從此之後，他就隻剩下孤家寡人。舉好上蒼保佑，還有一個次君。
    想到這裏，贏稷的心情略好一些，他拉著蕭育的手說道，“把你帶來蘭池就是想送你一件小玩意。次君可還記得。”
    “記得。我還以為王上是騙我的。”蕭育瞪他。他們來了蘭池，贏稷就拉著他胡天胡地很是親熱了一番。差不多把幾年前那一套全都照搬了一次。弄得他休息了好幾天才緩過勁來。他還以為贏稷隻是騙他過來胡鬧。
    贏稷哈哈大笑，在他手背上親了一記，“寡人怎麼會騙你呢。次君跟我來。”
    兩人一同登上蘭池宮的高樓，贏稷指著東邊一片桃林，“次君看那裏。”
    此時正值三月，桃花開得真豔。那一片桃林繁花似錦，遠遠望去，似粉若霞，美極了。
    “那是？”
    贏稷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一旁的內侍此時小聲開口，“王上知道蕭樂師喜歡桃花，就派人去舒城找了桃種來，細心栽培，今日已經成了一片極大的桃林。特意送給蕭樂師。”
    舒城的桃花？蕭育震驚的看著那一片桃花，越看越覺得眼熟。的確是舒城的桃花不錯。舒城的桃花與旁處不同，花期長，色豔。那片桃林正是如此。
    “王上……”
    贏稷拉著他手，深情的看著他，“喜歡嗎？”
    “王上對蕭育實在太好了！”
    “這有什麼。”贏稷輕撫他鬢發，“很早以前就聽過你曾經在桃花樹下撫琴，引來百鳥合鳴。知道你最喜歡這舒城的桃花。如今舒城毀在大火裏，你又留在寡人的身邊。如果不是因為寡人，其實按你的性子必定喜歡四處跑，寡人為你做這點事算不得什麼。”
    “誰說我喜歡到處的跑？我性子最懶，王上對我這麼好，什麼都替我想得周到，我才不愛到外跑，我隻想留在你身邊，陪著你，看著你。”
    贏稷握著他雙手，“寡人也一樣。可惜寡人老了，次君卻青春年少，越長越美。寡人真是一刻也不敢移開眼。生怕一個看不到，次君就飛了。”
    蕭育微笑看著他，“我不會飛，我哪裏也不去。我要看著王上，看著王上頭上長出華發，額角生出皺紋。”
    “看著寡人變老變醜嗎？”
    “能變醜就好了。”蕭育嘟起嘴，心裏不悅，“王上隻怕老了也不會變醜，隻會風采更甚往昔。”
    “次君是故意說這些甜話討寡人喜歡嗎？”
    “誰要討你喜歡？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嗎？”蕭望瞪著他，“我不過回家住了三天，就有名伶站在你喜歡去的城頭吹簫，你還讚她生得美貌。”
    有這種事嗎？贏稷仔細想了半天，好像是有這麼回事。那時他正思念蕭育，剛好看到那名伶，一時錯眼把他錯認成了蕭育，隻多看了兩眼，偏那人生了一雙與蕭育十分相似的雙眸。他就多嘴讚了一句。
    “那，那不過是誤會嘛。寡人對你的心，次君難道還不知道？”
    蕭育看著他，心裏卻還是越想越生氣，剛才他在船上聽到這事醋壇子就打翻了，忍不住伸手擰了贏稷一把，“你還敢說自己老了，醜了？你什麼時候才能改改你這到處沾花惹草的性子？我隻怕你到了七十歲還是四處勾搭，迷倒一群小姑娘，那可就麻煩了。”
    “寡人，寡人怎麼可能？次君別聽旁人胡說，千萬不要生氣。”贏稷被擰也隻能強忍疼痛滿臉堆笑，“不要耍小性子了，我們去桃林好不好？”
    蕭望點點頭。
    贏稷好不容易哄好心上人，心裏那點點擔心早就隨風而逝。心裏想著，趕緊把那個和蕭育生得有些相似的名伶給弄走吧。可不能再讓這醋壇子胡思亂想了。可是蕭育這吃起醋來的小模樣真是越看越愛，惹得他顧不得大白天的，又在他臉上親了一記。
    蕭育側眼看了贏稷一眼，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心裏樂開了花。果然，適當的吃吃醋是必要的。這人已經生得如此招人了，偏偏還老是以為自己老了、醜了。他是真不知道秦宮裏有多少人簡直迷死他這張臉了嗎？算了，還是不要提醒他了，省得這人得意起來，反而惹出無謂的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