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鬱林煩躁地扔掉畫筆，顏料灑了一地。
    整夜整夜的失眠讓他有些神經質。髒衣服快堆滿了，再不洗的話衣櫃裏的衣服很快就會被拿完。
    他在洗衣機前麵愣了半天，悲傷地發現自己不會用。自從父母離婚之後，有很多微小的細節就一個個冒了出來。
    不會掃地，洗衣服，不會做飯，也不會坐公車。家裏開始落灰，很久沒有請家政阿姨來清理了。
    他突然覺得之前活的就像一隻蛀蟲，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隻需要上學，畫畫，然後傷春悲秋。
    他又想起了顧澄，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即使父母離婚了也肯定可以把家裏弄得井井有條吧。
    自己，真是比不上顧澄的萬分之一。也或許，正是因為對方身上有某些自己沒有的東西，才會那麼執著。
    莊鬱林突然覺得自己想通了什麼。
    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遇見顧澄了，就像再普通不過的同學，上完課之後就不再有任何聯係。
    不，連同學關係都談不上，一切隻是他的一廂情願而已。
    他也察覺到了，顧澄是有意避開他。上學放學都跑得不見蹤影，也似乎已經辭掉了那家餐館的工作。
    莊鬱林每天總是花很長的時間站在窗口，望著對麵緊閉的窗簾，直到夜幕不知不覺地降臨。
    頭上的風扇嘩嘩的轉動著，發出微弱的噪音。講台上任課老師分析著試卷，講得唾沫橫飛。快要期末了，整個班包括老師都在緊張地備考。
    莊鬱林覺得很煩躁，所有聲音都在他腦中放大了幾倍，然後又悄然遠去。同時心裏又癢癢的，有什麼在無限脹大。
    午休的時候，陳欣豪時不時地用餘光瞥著他的同桌，發現對方一直在撥弄著手中的筆芯。他很好奇最近他的同桌怎麼了，以前清秀的小臉上現在胡子拉碴的，衣服也皺皺的，上課的時候還總是散發著低氣壓，眼神莫名奇妙。
    雖然他的同桌平時是個很沒存在感，也很少被老師點名的人。但他就是覺得心裏毛毛的，覺得對方不太正常，還老是喜歡做一些自虐的動作。
    同桌之間從來沒說過一句話，這本身就不正常好麼！時間久了，連他自己都變得緊張兮兮的。
    難道整個班就隻有他發現了對方的不正常嗎？
    看到對方的手指又被筆芯戳得流血了，陳欣豪挪了挪他肥胖的屁股，自發地離遠了點。
    下個學期絕對，一定要換座位。
    然而下一刻，莊鬱林就突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還順帶拍了一下桌子。陳欣豪被他震了震，嚇得白胖的小手都抖了抖。
    這回又怎麼了，他簡直要哭了。
    吵嚷的教室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表情就像吞了一個雞蛋，他們看到那個平時很安靜的少年突然站了起來，沉默著走到了教室後麵。
    這個同學，叫什麼來著？很多人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顧澄低著頭正在寫試卷，琢磨著錯題。絲毫沒發現周圍已經安靜下來了，然後有一隻微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他仔細地看了一下，發現這隻手上次受的傷已經好了，但是手指上有些血跡。
    顧澄的同桌看到莊鬱林後就自覺地讓開了位子。
    顧澄隻能放掉手中的試卷。他一站起來，就比莊鬱林高了幾公分，很有壓迫感。
    莊鬱林手上用力，想讓對方跟自己走，但是沒拉動。他回頭對上顧澄沉靜的雙眼。
    不知道是誰興奮地吹了聲口哨，然後整個班的氣氛被點燃，一下子炸開了鍋。
    顧澄在嘈雜的議論聲中拍開莊鬱林的手。
    “為什麼躲著我？”
    “有病”
    莊鬱林還想去拉他，被顧澄一把推開，倒退了幾步撞上另一張桌子。
    他看到顧澄眼中徹底的不耐煩，於是伸出手去揪對方的領子。想把他從座位上拖出來。
    顧澄這回怎麼推都無法把對方推開，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沒有人上前把他們拉開，他們興致勃勃地猜測著這兩人的關係。
    竟然還有人敢去主動招惹顧澄。平時毫不起眼的莊鬱林這回真是讓他們大跌眼鏡。
    如果可以的話，顧澄真想一掌把對方拍死。但是他不能動手，如果再打架的話，就真的會被學校開除。這是他唯一不想的事。
    他那麼努力，隻是為了考上一個好的大學，從泥沼中掙紮出來。已經堅持了這麼久，他不想就這樣毀於一旦。
    一點都不想。
    對方卻擁有他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擁有的先天條件，這也是他看不起莊鬱林的地方。
    莊鬱林什麼都沒想，腦子很混沌。他甚至有些希望顧澄可以像上次那樣打他，然後讓他瞬間清醒。
    顧澄的額頭上滲出了汗，薄薄的唇瓣也有些充血，不斷地從他眼前掠過，甚至連細小的唇紋都看得一清二楚。
    莊鬱林在混亂中扣住了顧澄的後頸，周圍的吵嚷聲也讓他瘋狂，嘴唇擦過顧澄的唇瓣，有些柔軟，讓他的心跳狠狠地停了一拍，幾乎有些刺痛。
    顧澄突然間僵住了，一臉不可置信。兩個人都停下來，不再有任何動作。
    很快，班主任就進來了，後麵還跟著陸望舒。
    班裏又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還年輕的班主任瞪了他們一眼，把他們拎到了辦公室。
    整個班很快又熱鬧起來。
    這兩人上了熱門，整整一個星期都占據著班裏私底下的話題，一舉一動都被人密切關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