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澄爬在樓道上的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今天沒有吃飯。本來一直是從餐館裏打包回來，結果被這麼一攪合連自己的晚飯都忘了。
    寂靜的樓道裏傳來腳步聲，顧澄下意識地繃緊了脊背。借著朦朧的月光，顧澄看到莊鬱林潔白的襯衫。他正在一層層地跑上來，黑色的發旋越來越近。
    真是瘋了，顧澄也加快腳步跑上樓。
    他掏出鑰匙的時候莊鬱林正好追到門口，顧澄打開門，飛快地閃身進去。轉身想關上門，卻發現門從外麵被抵住了。
    他往外看了一眼，發現莊鬱林整個身子死死地抵著門。使了幾下勁，門還是關不上。
    “草，中邪了啊！”
    顧澄煩躁更甚，一發狠，用上全部力氣猛地一推。並沒有想象中的門被關上的聲音，好像碰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然後他聽到了一身慘叫，在寂靜的樓道裏很是淒厲。
    “你瘋了嗎！”
    顧澄一聲暴喝，連忙打開門，一張慘白扭曲的臉出現在他麵前。
    莊鬱林捧著受傷的手，側身擠進了屋子，整個人靠在沙發上。
    顧澄知道那一下他用了多大的力，手掌都有可能被夾斷。樓上樓下都有了陸陸續續的開門聲還有怒吼聲，他關上門。
    莊鬱林蹙著眉頭，臉上不斷地冒冷汗。嘴唇因為疼痛變得慘白，緊閉著眼睛整個人蜷縮在沙發上。
    看來是疼得厲害了，顧澄發現他整隻手都逐漸變得青紫。他也不敢隨便去碰他，隻能去洗手間打了一盆冷水。
    過了好一會，莊鬱林才從疼痛中緩過來。整件襯衫已經被冷汗浸濕，濡濕的發絲貼在兩頰。
    顧澄看了他一會，把他的整隻手浸到冷水裏。
    “家裏沒有冰塊，隻能用冷水將就一下了”顧澄像是被抽幹了渾身的力氣，連發火都提不起勁。
    他看到過很多人凶惡的嘴臉，但從來沒有遇見過莊鬱林這種人。其他的方法行不通，顧澄隻能試著和對方溝通。
    但是他也沒什麼經驗，平時在學校裏都很少和別的同學有交流。
    莊鬱林感覺疼到了心裏，心髒一抽一抽的。腦子裏嗡嗡嗡的叫，也聽不見顧澄在說什麼。
    他睜著眼睛，看了看頭上昏暗的燈。然後開始仔細地觀察顧澄的家。
    從望遠鏡裏看見的果然和實地感受不一樣。這個家比莊鬱林想象的還要簡陋。家具都是很早以前的舊款式，地磚上有些汙漬，有些磚甚至已經碎了。客廳左拐是顧澄的房間，另一間是他媽媽的房間。
    窗簾也不知道多久沒洗了，還能隱約看得出來原來是白色。
    “能拉開窗簾嗎？”
    “什麼？”
    “能不能把窗簾拉開？”
    顧澄無言了，他剛才說的大概對方都沒有聽進去。
    拉開窗簾，對麵就是莊鬱林租下的房間。能看到對麵的窗戶，還有窗簾，甚至還能看到那幾幅架著的油畫的身影。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莊鬱林看了一眼又轉回頭。
    顧澄還在關注著他腫的像蹄子一樣的手。黑色的發絲垂下來，在臉上形成陰影。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汗味。
    他看了莊鬱林一眼，扯了扯嘴角。
    “我可沒有偷窺別人家裏的癖好”
    “這個傷最好還是要去醫院看一看，說不定骨折了”
    莊鬱林靜靜看著他，嘴唇已經恢複了一些血色，也能聽到對方說話了。
    顧澄沉默了一會，抿了抿嘴，繼續說下去。
    “我想有必要和你說清楚。不管你的目的是什麼，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所以以後不要再跟著我了”
    他們本質上還是陌生人，顧澄第一次這樣心平氣和語重心長地跟人說話。他覺得已經仁至義盡。
    本來他打算對方再不識相的話，就直接暴打他一頓，讓他知難而退。現在看來，這個計劃應該是行不通了。
    莊鬱林的手微微抖了抖，從冷水裏抽出來，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然後他聽到自己幹巴巴的聲音。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變得期待回應”
    “大概是被你發現之後開始的，所以是你讓我變成這樣”
    狗屁，顧澄在心裏罵了一句。他終於意識到可能他真的無法理解對方的腦回路。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你怎麼想是你的事情”
    “對了”他指了指牆角，“把你的畫也拿回去”
    莊鬱林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麼滋味，也沒有太大的感觸，就是覺得心髒還有些被刺痛的疼。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我還可以每天請你吃飯”
    “少看不起人了，快滾”
    這時候房間裏傳來輕微的響動。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從房裏出來。莊鬱林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四目相對，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那個女人顯然很驚訝，她是聽到外麵的響動才出來的。家裏已經很久沒來客人了，更別說顧澄的同學。
    顧澄最先反應過來，他紅著眼睛看著女人。然後一把拖起還賴在沙發上的莊鬱林，強行把他推到門外，關上門，這次很順利。
    女人已經回了房間，再一次留給顧澄一道緊閉的門。之後顧澄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看書，他想這個世界真是一直都讓他理解不了，以各種各樣奇異的方式。
    莊鬱林在外麵站了很久。然後才打車去附近的醫院拍片子，如果骨折的話這隻手以後就沒有辦法畫畫了。
    還好檢查出來的結果沒有大礙。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莊鬱林回到家裏吞了幾片止痛藥就睡下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今天不想回到那個小房間裏。而是鬼使神差地回了原來的家。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