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課是唯一能放鬆的時間，所以直到快上課的時候，才有同學陸陸續續地進到教室裏等待下一節課的鈴聲響起。
    “我的錢包不見了”
    女生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很快周圍就三三兩兩地聚集了一些人。
    “怎麼會，你再仔細找找看”
    “我都翻過了，真的沒有。早上我還把錢包放在抽屜裏的”
    女生的家境一般般，但平時人緣很好，講話總是溫聲細語的，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此刻她眉頭緊皺，臉蛋因為焦急變得紅撲撲的。那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如果丟了的話會被父母罵死。
    整個班都在竊竊私語，有些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人也安靜了下來。
    在這所學校裏，偷錢意味著絕對的醜聞，還可能對未來產生影響。誰都不想被懷疑到。
    然後，不知道是誰小聲地說了一句。
    “體育課有誰在教室裏的”
    一下子，竊竊私語的聲音變大了。
    “我不在教室裏啊”
    “我在打籃球”
    “。。。”
    “好像，那個時候隻有顧澄在教室裏吧”
    “我也看到他在教室裏”
    “。。。”
    已經從竊竊私語變成了議論。大家好像終於確定了懷疑的對象。坐在教室後排的那個少年，家境不好，平時不與人交流，體育課也從來不出去打球，誰知道他在教室裏幹什麼。
    “喂，顧澄！-----”
    “體育課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這一聲刺破了教室裏曖昧的氛圍，所有人一下子噤聲，安靜下來。
    顧澄抬起頭，問話的是一個高壯的男生。打完球兩個膀子還流著汗，運動過後的興奮讓他有些亢奮又有些得意。
    他很有正義感，班裏沒有人願意出聲，於是他決定第一個站出來。他跟很多男生一樣，看顧澄不順眼已經很久了。
    成績好又怎麼樣，擺出那副拽樣給誰看。男生就該是像他這樣健談的，大度的，必要的時候站出來給人出頭的。
    “我在看書”冷淡的語氣，那些議論顧澄也聽到了。
    “喂，你那是什麼態度”另一個男生也站了出來。
    “顧澄，如果是你偷的錢，你就把錢拿出來，大家不會告訴老師的”一個女生也好像鼓足了勇氣一般怯生生地站了出來。
    “你說不是你偷的，就讓我們看一下你的抽屜”
    “是啊，看一下抽屜不就好了嘛。說不定真的是他偷的呢。”
    一下子，所有人的矛頭似乎都對準了一個人。
    顧澄轉動眸子，一張張憤怒的，看好戲的，事不關己的臉一一在他眼前放映。他扯動了一下嘴角。
    “不是我偷的”
    那一刻，莊鬱林確實從這句話裏聽出了幾分無奈。
    但在其他人眼裏，這句話無疑變成了狡辯。氣氛一下子熱烈起來，有男生打算把顧澄從位子上扯開，翻他的抽屜。
    顧澄一言不發地站了起來，手上的青筋爆了爆。就像暴風雨之前的寧靜，那個男生無由來的覺得壓力陡增。本來他就是覺得有這麼多人撐腰，才一時腦熱打算出出風頭，現在冷靜下來之後他已經有些後悔了。
    這個瘦小的男生一拳就被對方撂倒在了地上，不僅出不了風頭，模樣還很狼狽。很快，幾個男生就扭打在了一起。打架的時候，那些男生總是顯得很團結，尤其是在很多人圍攻一個的時候。
    但是顧澄一點也不弱，很明顯是有經驗的。不像那些男生平常的小打小鬧，幾下子就讓他們臉上都掛了彩。
    不應該惹顧澄的。這根本不像是學生，不像是他們每天相處的同班同學，反而像是每天混社會的人。那雙沉靜的毫無波動的眼眸讓人不寒而栗。
    那些男生此刻仿佛變成了弱子雞，不敢再還手，隻能護著自己的頭部。不是沒有打過架，而是顧澄太狠了，每一拳都打在脆弱的部位。平時看起來顯瘦的身材，此刻仿佛蘊含了無盡的力量將要爆發。等到鮮血溢滿口腔和鼻腔，無法呼吸，疼的直不起腰隻能嚎叫的時候他們終於明白，雖然在同一個班，但顧澄和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想要用“正義的審判”來讓這個誤入歧途的少年迷途知返是多麼天真。
    女生已經尖叫起來，顧澄的桌子在混亂中也被推倒，裏麵的書紛紛掉落出來。大家都看到了，裏麵並沒有所謂的錢包，有心人還特地去翻了翻。
    這下，所有人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也沒有人敢去拉架。隻能默默地圍觀著，因為赤裸裸的暴力而驚慌。
    這種野蠻的場麵對於這些生活在平和的環境裏的學生無異於巨大的衝擊，視覺的挑戰。
    莊鬱林幾乎要站起來喝彩了。他和其他絕大多數人一樣，既不站出來挑釁，也不為顧澄說話，將這場鬧劇從頭看到了尾。
    握緊了手中的筆，直到指尖泛白。想象著那些拳頭落在他的身上，血液噴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有些興奮，盡量讓自己縮在人群後麵，低垂的留海遮住了半張臉龐。
    整間教室似乎都在旋轉。因為暴力，讓生理也起了反應。
    喉結上下吞咽了幾下，濕潤了幹咳的喉嚨。莊鬱林一下子坐倒在椅子上，大口呼吸著，享受著這份衝動的餘韻。
    那個丟了錢包的女生坐在位子上，囁嚅著說不出話，臉上的表情很精彩。
    可憐的化學老師進門看到滿地的狼藉和鮮血，忍住了報警的衝動。他教了這麼多年書，這所學校的學生一向比較本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這一天，莊鬱林等到很晚才回家。顧澄一整個下午都在辦公室裏，他不敢坐在教室裏等，隻能一直守在校門口。等看到顧澄的身影才快步追了上去。
    女生是倒數第二個離開教室的。莊鬱林看見，她從書包夾層裏翻出了自己的錢包，然後又快速地塞了回去。背上書包慌張地跑出了教室。
    大概是沒想到錢包就在自己的書包裏吧。
    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隻有窗外黑色的樹枝啪啪地拍打著窗戶。
    莊鬱林跟著顧澄又來到了那個小區。
    看著顧澄走進了一個破舊的籃球場，裏麵有些人正在打籃球。他放下書包，加入了他們的行列，嘴唇緊抿著發泄著他多餘的力量，汗水蒸騰在空氣裏。即使穿著那雙破爛的球鞋，他也能跳得很高，搶球，運球，上籃，一氣嗬成。
    線條流暢的肌肉，就像一頭矯健的黑豹。
    莊鬱林坐在樹後麵肆意地窺探著。
    等到天完全地黑了下去，打籃球的人都三三兩兩地回家了，顧澄才撿起書包沉默著走回自己的家。
    莊鬱林在路邊的小飯館解決了自己的晚飯。嘈雜的環境，油膩的桌麵，廉價的燈光，讓他連點菜都有些不知所措。
    但這種感覺，似乎並不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