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鬱林讀的高中是本市的重點高中，莊士然走了關係把他塞進了這所重高。然後就做了甩手掌櫃。在他認知裏，隻要他兒子進了這所學校就變得萬無一失。
    在莊鬱林眼裏，讀什麼學校實在是無所謂的。走到哪裏都一樣，他永遠是班裏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同學也都千篇一律。
    在選擇讀本部還是國際部的時候，他選擇了本部。他本來就沒打算出國。
    開學已經一個月，莊鬱林一點都沒有為當初的選擇後悔，甚至還有些慶幸。
    課間班裏很嘈雜，他偷偷地轉過頭去，看向教室的最後一排。顧澄坐在那裏，總是讓人聯想到純淨的黑色。
    他每天都重複著這樣偷偷摸摸的動作，很小心，沒有人注意到他。連顧澄本人都沒有察覺到。
    莊鬱林自己也講不清，為什麼這樣在意。
    上課的時候他隻能拚命忍住自己向後看的欲望，怕被同桌發現異樣。一整節課，他的脖子都是僵的。等到下課，他終於能夠稍微轉動一下脖子故作自然地尋找顧澄的身影。
    膽小又貪婪，連他都在心裏唾棄這樣的自己。
    有個女生路過顧澄的座位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正在喝的牛奶灑了一些在顧澄身上，白色的液體滲透進白色的襯衫。教室後麵一下子安靜下來。
    女生杵在那裏，傻眼了，同時又暗惱自己的不小心。幾個人麵麵相覷，場麵有些尷尬，然後有個人捅了捅她，示意她回去。
    沉寂之後是清一色的誇張而又揶揄的表情。
    顧澄黑色的眸子掃了一眼起哄的那些人，回頭繼續翻他的書。
    女生看顧澄沒反應，吐了吐舌頭，心虛地回到了她的座位。教室裏又哄鬧起來，這個插曲就像一朵小浪花，很快地被淹沒。
    在這個班級裏，顧澄是一個默認的特殊的存在。
    顧澄的外形很好，引人注意。所以剛開學，就得到了不少的關注，也有很多同學來示好，急於展示著他們的對新同學和新環境的熱情。
    顧澄似乎也很習慣這樣的關注。但是和他溫柔的名字和姣好的外形不同，那些人注定得不到想象中的回應。
    顧澄以生硬的沉默表達著冰冷的拒絕。將那些表達友好的熱情拒之門外。
    他大多數時候是麵無表情地，沉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渾身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誰都受不了熱戀貼冷屁股，時間久了，再有吸引力的臉也沒有人敢上前搭訕。
    進到這所學校的學生，大多數都是成績優異的，驕傲的。
    顧澄被有意無意地孤立了，他是個異類，是個怪人。那種沒有任何偽裝麵具的赤裸裸的冷酷讓其他人覺得違和，覺得恐慌，避之不及。
    他成為了一根若有若無卻又無法忽視的刺，時不時讓人鯁一下喉。
    可惜了這麼好的長相。也有不少女生覺得惋惜，同時又偷偷讚賞著他與其他油腔滑調的男生截然不同的冷酷。
    但這些都影響不了顧澄，他仍舊十年如一日的沉浸在他人走不進的世界裏。
    莊鬱林饒有興味地看完全過程。這些事情成為了他無聊生活中的一劑調味品。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都沒有吃飯，他盡量忽略從胃裏發出的陣陣疼痛的抗議，最後漸漸變得麻木。他以對那人的關注來慰藉自己匱乏的精神，如同一泓清泉。
    莊鬱林抬起頭露出正臉的話也長得算清秀，但是這種怯懦的性格是不會引起正處在青春期頂峰的男生和女生的好感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
    勉強一點來說，他和顧澄還算是有某種程度上的聯係的。因為他們倆被分在同一組值日倒垃圾。
    “以後還是你倒一星期我倒一星期”
    冷硬的語調，就像顧澄總是挺直的脊背。
    莊鬱林想點頭，但是看到對方重新垂下去的黑亮的發絲和沒有絲毫弧度的嘴唇。他不知怎麼的，內心突然有些抗拒。
    於是他提高了一點聲音——
    “我覺得兩個人一起倒比較好”
    莊鬱林花了很大的力氣才遏製住嘴角的上揚，整張臉看上去就像是在抽搐。滿意地看到顧澄重新抬起頭以及不仔細看察覺不到的略微錯愕的表情。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腳在微微發抖。
    第一次對話就這樣結束。
    當然最後還是輪流值日。隻是不可抵擋的，就像奔流到海不複回的河流，又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從此以後開始了無休止的關注。
    那一天，莊鬱林開始了自己變態一般的跟蹤之旅。每天放學後，他都會留到很晚，等到顧澄離開之後他才收拾東西尾隨其後，樂此不疲。
    如果顧澄是住校生的話，他想他會想盡辦法地申請住到同一個寢室。
    有時候太匆忙，他總是會落東落西，飄飄然不知身在何處。心髒的鼓動間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快感。
    莊鬱林閉著眼睛都能勾勒出顧澄的背影輪廓，無數次地描繪對方在夕陽餘暉中踱步的場景。勻稱的體格，流暢的側臉，飛揚的發絲，他的目光被他的一舉一動所牽引，陶醉。
    他絲毫沒覺得羞恥，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窺探進顧澄的生活領地，以此來滿足自己的私欲。
    惡之花在心底瘋狂滋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