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冬季。
    水渠之下，冬夜昏晦，模糊一片。
    幹冷的氣候，加上水渠裏潮濕發黴。還曾經是各種腐屍的存儲地，散發著濕冷的腐臭。
    五水難耐的捂住自己的口鼻，作為一個人鬼，嗅覺上的刺激還是很耐忍耐和習慣的。
    一路前行在黑漆深邃猶如巨蟒腹地的渠道內部，腳下麵潮濕粘膩的地麵，上麵的頂部不斷有侵下來的水嘖和水滴，中間是寬敞的水渠通道，裏麵有著整個城市的地下水循環體係。
    寂靜的耳邊，除了在冬季緩慢流動的水流聲音，也就是自己衣料之間的摩擦聲。
    昏暗難辨的地下，隨著越往深處行走，越來越漆黑的環境還有越來越曲折複雜的管道線路，讓初入其中的五水整個人都有點迷？
    有些管道逼輒，有些道路突然急下直轉，指向另一方向。有些直接一分為三，三個通道隻在上麵標識了官府專業人員認識理解的路標。
    若不是手裏捏著尋息覓蹤的法器，可能早就迷失在彎繞曲折的深深水渠裏了。
    一段路走得五水是腳底板都凍得發僵，膈的慌，實在太冷了。
    一條蛇跑到這裏來交配？腦子沒毛病？
    可能性太小了，就是在陸地上，冬季也隻會讓蛇發揮冬眠的本能才對。
    更可況這裏的水渠，深埋進地麵以下很遠，溫度更是低的離譜。
    五水搓了搓自己凍僵的手臂和腿，從懷裏摸出一個火折子，吹了吹，火光豆大，橙紅點點。雖然很小，但是至少能讓人在黑暗的環境裏從心靈上看起來起來溫暖一點。
    視線裏，隻有永遠沒有盡頭的漆黑，五水腦海裏抽風似的，瞬間閃過讓自己痛苦又折磨的人世回憶。
    那是一片跟眼前相悖甚遠的，雪白的世界。
    一家四口，襤褸的夫妻托男挈女的走在冰天雪地的茫茫荒野裏。空曠又浩大的平原路，冬季殘忍的弱肉強食法則，對每一個生活在這片荒蠻土地上的人和動物都適用。
    飽受饑餓，忍耐寒冷。
    “嗷！————”
    一聲狼嚎，在荒野枯郊裏，驚得這一家四口的臉上齊齊蒼白如紙。
    女孩子和男孩子都瑟瑟發抖的躲在父母的身後，父母赤著腳，一雙腳上的皮肉早就被雪地凍壞了，露出裏麵潰爛發腫的血肉來。
    狼群凶惡撲來，一群狼發了瘋，眼睛裏是赤裸裸的饑餓，凶狠猙獰。
    十幾頭惡狼，包圍住可憐的一家四口。
    隻見父親抖若篩糠的嶙峋身子，猛然乍起，居然讓他跌跌撞撞的盲撲向了裏麵最凶狠的頭狼。頭狼嗜血無比，一嘴咬爛了父親一條凍壞了的手臂。
    冰冷的手臂麻木，父親連叫都沒來得及叫，隻能瞪大一雙暴突的血紅雙眼，生生地被咬斷了頭顱。
    那嘴角的一聲：寶兒，都沒有機會傳到兒子的耳中，就這樣被群狼腥臭的嘴叼起來。
    看著群狼向自己撲來，娘親腿像麵條般軟了，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瘋癲著歇斯底裏的嘶聲叫喊著。
    一群馬蹄聲，陣勢如風的傳來。
    寶兒隻是眼睛發直，滿眼都是豔紅道令人發嘔的血腥，直愣愣的盯著父親被群狼分食的地方。
    那裏的雪地被紅得發烏的血液浸透。
    寶兒，一陣惡心，不斷嘔吐，嘔得一張小臉發紫，像是窒息。
    被救了，自己和娘親、姐姐都被救了。
    可是，後來的日子，卻比起在荒原裏被狼啃食更加的令人恐懼絕望。
    回憶突然被一聲極低，壓抑著的痛苦呻吟打斷。
    五水眨巴自己泛熱的眼眶，收回心神。全神貫注的往前麵發出聲音的地方探身看去。
    那是，一副極其淫邪又妖異的畫麵。
    兩條巨大的蛇尾絞纏糾結，互相摩擦，極其親昵的磨蹭，期間不斷有地下水漬粘膩的交織聲。
    可是，往上麵看去，卻是兩個臉上長滿鱗片的人類影子的半身，抵死纏綿般抱擁在一起。
    其中一個渾身青麟，臉上都是青色的鱗片，一雙眼睛渾濁，眼白居然是黃色，中間一根針樣的野獸豎瞳，本來耳朵的地方，卻是兩個空洞的螺旋向內的圓孔。
    這樣的臉已經難看得離人類的影子很遠了。
    另外一條，上半身更像人些，隻是臉上鱗片蔓延到鼻部，眼睛發直，兩眼裏的黑色瞳孔在眼眶裏猶如兩顆珠子，一上一下，甚至能極限的往眼角兩邊看去，極其的怪異因該就是那元雋奇的胞弟”楓洌”。
    詭異又恐怖。
    這樣陰暗的環境，加上兩條可怖妖邪的蛇妖。
    五水一早就吹熄了火折子，仔細看著黑暗裏糾纏狎昵的兩條蛇妖。
    這個洞穴溫度雖高些，但是，絕對沒達到蛇交配的溫度。
    那麼是為什麼，這個蛇妖急著跟半妖交配？
    還未等五水想通，突然。
    那蛇妖猛得抬起三角的腦袋，瞬間轉向了五水這邊的通道。
    張嘴，一條漆黑的蛇信子從裏麵伸出來，發出”嘶嘶”的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半蛇妖茫然的斜掛在蛇妖身上。
    突然前麵的頂上，從縫隙裏透出一陣微弱的月光。借著灰蒙的月色，五水看見，那蛇妖蛇信子不斷吐出來，像是在感受什麼，或者找什麼。
    而那半蛇，那一雙手臂竟然已經沒了骨頭般，像兩條繩子一樣纏繞在蛇妖的脖子上。
    五水躲在拐角的背麵，不敢探頭。
    一片死寂的環境裏突然出現了”沙沙——”的摩擦地麵的聲音，那聲音很像兩張紙疊合在一起摩擦起來的聲音。
    在這樣詭譎的環境裏，有些不適的刺耳，又輕微。
    聲音一開始從蛇妖交配的地方傳來，然後，有越來越遠的感覺。
    漸漸的，五水豎著耳朵，不禁側身傾聽。
    直到，聲音消失了。
    五水警惕的等待了一會，才探出頭。
    果然，那蛇妖不見了。看樣子是換地方了？難道被發現了？
    五水心裏焦急，這蛇妖狡詐，錯過這次不知道還能不能抓到？不能放過。
    “嘶嘶——”
    “！”
    五水心跳漏了一拍，聲音突然出現在頭頂，而且一陣腥風夾著碎石掃來！
    五水就地一滾，滾到了中間的水溝裏，水生嘩啦一聲響，那滿臉鱗片的蛇妖倏一聲跟著滑進水裏。
    糟了！
    五水暗叫一聲，水裏對自己不利！
    兩腳急忙在水裏蹬踢起來，沒在水裏走幾步，腰就被一條的巨大的蛇尾卷住！一個猛得下沉，五水被千斤力卷著腰，內髒都發出破碎的慘叫，一口血噴出來！
    整個鬼被拖進水裏，完全站不起來！
    肺腑缺氧，冰冷透骨的水順著耳朵灌進去，腦子裏都快裝滿廢水！
    “唔！草！。。。。。。咕嚕咕嚕。。。。。。”五水勉勵仰頭，也隻能發出一些殘碎的聲音。
    “嘶嘶嘶！————”
    蛇妖蛇信子吐出嘴裏很長，臉上露出無比怪異的微笑。
    嘴向兩邊扯，一直扯到耳邊，像鋸子在臉上鋸開的大口子，詭異又恐怖。
    “。。。不。。。。。。”
    一聲虛弱到幻覺的聲音從岸上傳來。
    五水意識恍惚間，掙紮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囊，臉色憋得鐵青的打開它，反手扣住巨大的蛇腦袋，另一隻手握拳，凶猛的打進蛇妖張開的怪嘴裏。
    突然，蛇妖痛苦的掙紮扭動起來，把水渠裏的水攪得渾濁不堪。
    五水隻覺得纏住自己腰的蛇尾力道一鬆，反身一腳翻踢，將痛苦嘶鳴的蛇妖踹上了岸。
    “咳咳咳咳！”五水痛苦的捂住嗓子咳嗽，水裏的淤泥河沙全都湧進了喉腔，實在難受。
    蛇妖尾巴不停的胡亂飛打著地麵和水渠的四壁，四壁被巨大的蛇尾打得顫動，上麵的石塊兒不斷砸下來。
    五水抖著濕透的袖子，掏出火折子點上。
    把那條半蛇妖從旁邊的一個甬道力拖出來。
    蛇妖豎瞳的眸子，突然血紅暴突，布滿可怕的血絲，掙紮著想要撕碎五水。
    半蛇妖好像一個沒了靈魂的娃娃，完全沒有一點反應。
    五水湊近耳朵，發現半蛇妖喉嚨裏發出了聲音，仔細一聽，那一聲“不。。。。。。。”一直保持著規律的間隔發出來。
    蛇妖渾身發出青綠色的煙霧，不斷在地麵上痛苦的打滾：“你。。。給我吃了什麼。。。”聲音是一種奇怪的稚嫩，夾著不正常的嘶啞。
    五水甩幹頭上的水：“哦，那個啊，我師傅從老大夫那裏騙來的荷包啊。”
    蛇妖雙眼瞪得像銅鈴一樣，眼裏都是惡毒：“荷包裏。。。”
    五水咧開嘴燦爛一笑：“我師傅說：我年紀小，拿著防蛇蟲的。”要不是老大的眼神幽怨無比的盯著師傅，師傅無比的想要自己收好哦。
    那蛇妖胸口劇烈的起伏不定。
    五水看他身上冒煙，揮手一看：“嘖嘖嘖，慘啊，你看看都燒爛了吧。這可是硫磺，還加了我師傅特地買的新鮮雄黃粉。”
    蹲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的蛇妖：“怎麼樣，舒服嗎？”
    蛇妖張開嘴，張大得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就像一條巨蟒進食那樣，整個嘴像一個巨大漆黑的洞口：“嘶！”
    這一聲瀕死前的吼叫，震動著整個水渠地下不斷搖晃。
    五水一翻身，站起來，雙手一掌拍出。
    蛇妖尾巴橫向猛掃，兩邊的石壁瞬間被崩裂！
    五水接連靈氣狂飛，尋著蛇妖的身影。
    一時間水渠地下，石屑亂飛，靈氣妖氣亂砸。
    蛇妖一個扭身，故態複萌，就要再度滑進水裏。
    五水眼皮一跳，奔身上前，雙手鉗子般閃電的插入水中，指甲徒然暴長！刺進蛇妖脆弱的尾巴裏麵。
    蛇妖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啊！！！”
    五水憋住氣，猛然暴喝：“嗬！”
    額頭青筋暴突，蛇妖被狠摜在地上，摔出去很遠，撞在轉角的牆壁上，牆壁瞬間被砸出一個巨大的坑。
    五水冷聲笑道：“溜啊，怎麼，新鮮出爐的姘頭都不要了？自己開溜？真不愧是冷血動物。”
    蛇妖被五水指甲刺進去的那裏，十隻漆黑的長指甲深深的脫離了五水的手掌，插在那渾身泛著鱗片光亮的蛇尾裏。猶如十根棱刺。
    蛇妖蛇嘴一張，一泡綠水吐出。
    五水猝然急刹車，忙跳開：“嗬！還敢偷襲？”
    話音未落，一頓連環拳打腳踢上去，蛇妖豎瞳漸漸泛白，直接”呃！”一聲背過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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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林子聽了，想起一事：“那蛇妖變回原型了嗎？”
    五水驚訝：“對，變了，不過，不是。。。。。。”
    大林子冷漠道：“不是蛇，是人。”
    五水瞬間瞪大眼睛！老大為什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