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的樣子在灰沉沉的天幕下顯得有些駭人。但是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覺得害怕，畢竟少婦對這個婆婆有著身後的感情。
    而其他三個外來客，人都不是，還談何害怕？要怕也是人怕他們。
    “咳咳，我這個老婆子半輩子都孤身一人。”老嫗深陷的眼窩下是青黑的不詳顏色：“上半輩子，勉強有個還算和樂安穩的家，可是。。。一切的幸福，一切的歡樂都是魔鬼給你預設下的陷阱。”
    老嫗嘶啞又斷續的聲音在屋子裏回響起來。顯得那樣的無奈憂傷。
    “我是劉府的家生子。”
    一句話，好似一道驚雷，炸得整個屋子裏的人都像被一根木棍狠狠敲昏了一般。
    最先找回自己聲音的是伏在床沿的少婦：“婆婆？你是劉府的人？但是。。。為什麼？”
    老嫗深深的看著少婦，枯槁的手淺淺的摸了下少婦一頭青絲如瀑：“不願說，我也不敢說。說起來，就是過了這麼多年了，我這心還是會痛。”
    “婆婆，你是劉悟的父親那輩的老人了吧。”陳綦放下茶碗，食指拇指習慣性的搓了搓。
    老嫗微微點頭：“我和我的相公都是以前跟隨劉老太爺從京上返鄉的老人。”
    五水咬著自己的唇問道：“對了，劉府並不是一開始就在此地發家致富的，而是從外地帶著錢財入城定居的。可是怎麼會短時間內有這麼好的名聲？”
    大林子修長的手指撩起一縷陳綦肩頭的青絲，繞在指尖，不斷的攀顫糾纏，就好像一條靈蛇親昵的糾纏著一棵粗壯的大樹，很是。。。。。。迤邐，色氣！
    對於人間不甚理解的大林子，在遇到了陳綦這個浪蕩大膽的小色狼之後，一直被無情忽略的生物本性就好像被暫時堵住的大水衝破了壁障。壓抑得越久，厚積薄發，一將衝出，來勢洶湧，猶如滔天的洪水，衝垮堤壩，淹沒山石。
    非要將多年的精力和汗水在這一次的洶湧波濤裏發泄個精疲力盡才會心滿意足。
    陳綦對大林子時不時的抽風和莫名的流氓行為已經免疫了，反正一隻鬼，要是真有那本事，就來把老子掰彎好了！
    真到了那一步，男子漢大丈夫，老子也認栽！
    “劉府的當家主母呢？城裏一直都有劉府的各種傳言，但是卻從未聽誰說起過劉老太爺的妻子？”陳綦被大林子的繞指柔牽扯著發絲頭皮微癢，隻好順著其力道不得已往他身邊靠了靠：“而且這劉悟，早已及冠，為何一直不娶妻？”
    老嫗沉默了良久。不知是在回想，也不知還是在猶豫？
    屋子裏沒有一絲的聲音，直到老嫗的一聲咳嗽打破了這一片的默然空氣。
    “老夫人。。。去世很久了。”老嫗的眼睛茫茫的望著前麵空蕩蕩的地方。
    劉老夫人，京上名門之後。出身書香門第，自幼喜讀書，生性爛漫颯然，頗有種江湖女子的瀟灑，不拘小節，尤其對各地的風物人情格外的有興趣。
    就是這樣的性格，使得一個官家閨閣的小姐從小像個男兒一般四處遊曆山川海河。劉老夫人娘家姓蔣，芳名蔣霄疏。家中有兩個嫡親的弟弟，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自然頗受家中人的寵愛。
    本來京上已經有了世家子弟從小指腹為婚，對方也是名門，可是。
    蔣小姐這樣的性格難免不受家風嚴謹古板的世家所喜，不過那世家的書朗公子卻對小姐格外的歡心。就算主母不喜，書朗公子也總是忍不住時時關注。
    “老夫人少年時，年輕嬌媚，開朗灑脫的性格讓她在一路的山川遊曆途中結交了不少的江湖好友。那書朗公子家裏三代為官，到他父親這一帶已經官居翰林。風雅端嚴的家風，使得書朗少爺從小就有一身文人風采，像一顆傲竹為人正直，又像一縷春風待人溫和。”老嫗眼底閃著微弱但明顯的光，好似在回憶著那芝蘭玉樹的公子。
    陳綦自己腦補了一下，覺得這樣的世家公子若是表裏如一的地話，當真是個神仙人物了。
    “這書朗公子沒有和你家老夫人走到一起，是發生了什麼變故？”陳綦問。
    五水摸著自己光滑的下巴：“聽你之言，書朗公子對劉老夫人也是有意的，最後沒在一起。。。果真是性格不受婆家歡喜？”
    老嫗收回空茫的眼神，聚焦在陳綦和五水的臉上。緩慢的搖頭：“不是這樣的。。。。。。”
    少婦眼神閃爍，張嘴欲言。
    ————她要說什麼————
    “啊？誰？”陳綦低聲的問著突然的大林子。
    ————那醜女————
    陳綦不讚同的瞪一眼嘴毒的大林子，隱晦的看向少婦。
    突然問道：“姐姐有事想說？”陳綦看道少婦身子猛得一顫，然後驚訝的看自己。
    鼓勵的說道：“姐姐有話要對婆婆說，還是說出來吧。”
    五水附和道：“是啊，姐姐有什麼話一定要說出來的，不然就。。。。。。（來不及了）”
    少婦沉吟一會，抬眸，第一次不閃躲得看著婆婆問道：“婆婆是不是知道我丈夫的事情。”
    老嫗：“嗯。知道。都知道。。。。。。”緩慢的語調好似歎息。
    少婦有些急切：“那。。。那一開始我丈夫他不要我。。。。。。”
    “不要你接觸我，靠近我。因為我和他一起在劉府共事過。”老嫗憐愛的拉著少婦的手。
    “你的丈夫是怎樣發的財，是為什麼改的姓名，又是為什麼喪母，又是為什麼橫死。這一切都是因果。。。。。。”老嫗說起這些話，眼底沒有一絲感情，冷漠的令人發寒。
    ————這老人，不錯————大林子突然對一個人類給與肯定。
    陳綦驚訝的微張嘴，其中最驚嚇得莫過於五水了。
    五水整個鬼都顫抖了，所以這麼多年我一句讚賞都沒得！幾百年任勞任怨，擔驚受怕的小弟生涯，竟然輸給了一個回光返照的老婆婆？！
    。。。。。。好想再死一次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