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那個人，我沒有找到。”辛爵雙手插著西褲口袋，居高臨下地用冰冷的眸子盯著宋林。
    宋林餓到昏厥，被人從地下室拖出來輸了一個星期的營養液後，大難不死，坐在大床上正準備吃下嘴邊的第一口飯。此時，辛爵闖進來說了這一句。
    宋林看看熱騰騰的白米飯，再看看辛爵那張陰得能擠出水的臉，嗯，文憫比大米飯重要！
    “那個……你們，你們非要找文憫幹嘛？”至今還蒼白的小臉上一臉疑惑。
    “你不需要知道。”
    宋林對辛爵的第一印象，是冷酷。他對他的第一眼便是自下而上的仰視，那時他鼻青臉腫地伏在辛爵腳邊，而辛爵也如現在這樣，居高臨下。或許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從一開始就已經擬定好了，辛爵是主宰者，而宋林隻有聽任擺布的資格。
    然而辛爵也許不以為然。在他心裏，以為自己從始至終都在受宋林的捉弄和欺騙，現在對宋林的懲罰說是咎由自取也不為過。
    他心底一直存在很多疑問。
    但是他並不問，一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二則覺得即使問了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另外，我們之間，是不是應該把賬好好算算了？”辛爵把聲音壓得很輕，像在細聲商量，卻不給對方任何拒絕的餘地。
    宋林下意識收縮瞳孔，對辛爵的畏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形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因為你，我的二十多名手下死於偷襲。”辛爵刀削斧劈的麵容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像是在陳述一段事實般冷靜，隻有眼底籠罩的寒光出賣了他。
    宋林早沒了胃口，嘟著張嘴，黑白分明的眼珠盯了辛爵片刻便再不敢直視。隻是那一瞬間劃過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塊茅坑裏的石頭，有一絲……鄙夷。
    他已經否認過無數遍，他不是奸細也不知道任何事，他的手下被襲擊和他沒有關係。可是！這個人就像聽不見似的，仿佛在對牛彈琴，而且他每否認一次，都會有厄運降臨。
    “我不知道……我沒騙你……真的。”不管怎麼樣，澄清還是有必要的。
    辛爵沒有給他回複，但是神色已然告訴他，這樣蒼白的澄清在他那裏沒有絲毫說服力。
    “那……怎麼辦……？”說完就像打自己一個耳光，萬一混蛋要他償命怎麼辦？
    辛爵好像就在等他這句話，說罷嘴角勾起一個狡黠的弧度。
    “放心，”辛爵彎下腰，胸前的西裝由於張力而向兩邊擴張，直到能夠平視宋林倉皇的小臉，才邪魅一笑，“不會讓你償命的。”
    宋林重重咽了一口口水，身體不自覺地往後靠，奈何背後是床頭，退無可退。
    “做我的助理，明天就報道。”磁性的聲音不冷不熱。
    “不行！……不，不行……”宋林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結果一對上辛爵的眼睛便被其中的深邃所折服。
    是的，是折服。
    很多年前，他看到過相同的眼神，那個人的眸子也是這樣，深不見底。但是，他記得那雙眸子裏的溫柔，像一池微波的春水，溫和得，連三月的春風也不敢造次。他很輕易的，被深深折服。
    這雙眼睛裏的深邃是那樣熟悉，卻獨獨多了一份冷酷。心底的那個人，從來沒有這麼看他，任何時候，都不會。
    “我……我，我想上學，我想去學校！”那天他本來就想說這事的，可是很多事他自己無法掌控，之後又生出許多變故，但是這本來就不需要經過任何人同意，他也沒什麼好顧忌。
    而他並沒有注意，他在以什麼樣的身份向怎樣一個人提要求。
    宋林一雙清明的眼瞳瞪得很大，仿佛這能表現自己的堅定。
    是個愚蠢……又可愛的動作。
    “不行。”意料中的回答，連聲音都是想象中的果斷的冰冷。
    “為什麼？！”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宋林竟向辛爵要理由。
    辛爵沒有回答他，不屑回答。一個奸細，活不活命都沒的選，還想試圖行動自由，做夢！
    “放心，我不跑……”
    “我們……我們有合同的，我會回來……”他不得不提起那段羞恥的過往。
    “我就想好好讀書，我……”宋林見辛爵似乎充耳未聞，一下子急了，他想到以前自己低聲下氣的懇求似乎有效，於是一咬牙，“我保證不跑，我乖乖聽話，我……求求你……”他能有什麼出路，除了讀書，他還能有什麼出路？！別的路，行不通，也走不遠，唯一的辦法……就是讀書。
    想著想著，也不知是壓抑了太久的苦楚無處訴說，還是覺得自己亂七八糟的經曆漸漸脫離製定好的軌道，逐漸的眼前模糊了，蓋在身上的黑色羽絨被仿佛蒙上了一層紗，怎麼也看不透。
    宋林淚眼婆娑的樣子有一瞬的的確確觸動了辛爵，但很快被遏製。轉而胸中升起一股怒火，又是這副樣子，以為他還會上當嗎？！
    “你是想上學還是想逃，你以為，我不知道？！”因為極度惱火，所以每個字都咬牙切齒，逐字逐詞的，都被上下牙齒狠狠打磨過。
    那雙手十多年裏都握著槍，早已被磨出層層繭，而現在，它正以不可捉摸的力道鉗製著宋林精巧的下巴。
    宋林討厭這樣，但是被迫仰頭的動作已經證明了他的抵抗有多麼微不足道。
    辛爵邪笑，這是一張輕易能讓人著魔的臉，難怪，他總被他騙。
    然而辛爵知道，從此以後，他將有很長一段時間讓這個看似無辜的人徹底臣服，就像其他人對他一樣。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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