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
    “虎四，幫我聯係東南亞那邊的人，告訴他們今晚收網。”辛爵靠在後座椅上，閉目養神。
    “怎麼忽然……”
    “那邊的事暫時先放一放，不急。”辛爵換了個坐姿，“白道上一直以來基本上是個幌子，難得有一次性上百億穩賺不賠的買賣。糯爾讓我們跟他去撿錢，何樂而不為？”
    暗淡的燈光襯得辛爵的五官更加深邃：“就是不知道他怎麼想。”
    辛爵的手腕虎九自然深信不疑，於是也不問，專心開車。
    “近期把虎六叫回來。”
    “小六不是一直在照看*緬國的生意嗎？叫他回來難道是……”
    “兩名有十幾年經驗的槍械師和最先進武器圖紙的損失，真以為給點甜頭就這麼算了？”以辛爵的作風，生意場上，尤其是黑道生意，別人怎麼讓你損失，怎麼黑吃黑，就得怎麼討回來。
    不，是雙倍奉還。
    “是該給他點兒教訓。”虎九恨恨地說。
    “不過糯爾確實不容小覷，他在東南亞紮的根的確很深。”
    糯爾的手段是以狠絕出名。當年上位的時候，糯爾把他老子留下的人全部趕盡殺絕，幫裏的老人有的待了三十多年，他還是往腦門上崩一槍，眼睛都不眨一下，盡管當時的他根基還不穩。
    按他的話說，有能力者，向來以實力說話，免得到時候有點成就還被以為是靠前輩扶持，不能服眾。
    這一點和辛爵有點類似，夠狂。
    “先生，今晚回秦公館？”
    辛爵本想說是，不過想了想，改口道：“回公寓吧。”說完若有所思。
    “那要不要聯係宋小姐？”
    “不用。”辛爵果斷否定，片刻後，“等等，打電話給她。”
    辛爵拿出手機戴上藍牙——
    他忽然有點想聽聽那個小家夥的聲音。
    宋林下了車後直接拐進鬧市區的一條弄堂，腳步急匆匆的，害怕別人看到。
    走上一條很狹窄的樓道，跑到三樓，敲門。
    “來了來了！誰啊？”是一個少年的聲音。
    “文憫，是我。”相比少年的聲音，宋林把聲音壓得低低的。
    開門的是一個身材高瘦，麵孔清秀的少年，和宋林差不多年紀。
    “快快，快進來，外麵忒冷。”少年一看是宋林，有些驚喜，趕緊招呼進門。
    宋林凍得嘴唇發抖進門後來不及換鞋，趕緊含含糊糊地要了杯熱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後捂著胸口直喘氣，整張小臉也被凍得通紅，跟哭過似的。
    “我說你慢點，看著快渴死了。”少年幫宋林撫著背，“這些天上哪去了？擔心死我了。”
    宋林放下水杯，看看少年，一聲不吭。
    他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本來以為你第二天就能回來，誰知道一連等了這麼多天。”
    宋林低頭不語，悶著悶著眼淚就跟掉線的珍珠似的落下來。
    “親愛的，你別哭啊，當初都是我不好，我，我不該讓你去的。”少年一見宋林哭，立馬手忙腳亂地抽著紙巾幫宋林擦著眼淚。
    “你沒回來的這幾天我幾乎天天往糜金跑，還差點被那個姓雷的逮住扣那兒，還好我溜得快。我還以為……以為你回不來了呢。”
    “咳……小憫，幸好不是你去……我知道你的辛苦。”宋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著，“以後我們都別去糜金了，我們換個地方，去餐廳打工也行。總之，那種地方絕對不能再呆了。”
    “怎……怎麼了？”文憫一聽，有事。
    過了好一會兒，宋林好不容易平複了情緒，才含著哭腔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少年。
    “早知道，我就不該讓你……”替我去的……
    文憫目光一緊，那是什麼？在宋林後衣領商標下麵有一塊小小的凸起。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文憫對這東西還是認得的——竊聽器。
    好險，差點就露餡了。
    “小憫，你怎麼了？”
    “沒，有點兒……肚子疼，可能屋裏太冷，穿少了。”
    宋林一臉歉疚：“小憫，真不好意思，害你跟我一起吃苦。”
    兩個人打工的工資開支下來實在不夠再付暖氣費，屋子背陽，所以確實挺冷的。
    “怎麼會？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比如我。”文憫作勢拍拍胸脯道。
    宋林是個很容易被感動的人。不得不說，無論去何地遇到何人發生何事，他始終保持一顆感恩之心。
    這樣的人已經不多，因為這個社會的爭名奪利，爾虞我詐屢見不鮮，多數人以求自保還來不及，又怎麼會維護這些心懷淨土的人，而且這些人本身就不適合這樣的弱肉強食。
    宋林知道，文憫做的那工作來錢很快也很多，要不是文憫把這半年來的工資都借他給媽媽交住院費，他肯定不必和自己一起受罪。
    “好了好了，發什麼呆啊？去衝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覺，有什麼事一會兒再說。”
    “好。”
    浴室裏傳來水聲。文憫坐在客廳椅子上若有所思。
    目前來看，糯爾應該還不知道這事的情況，得接著瞞。不過按理來說，宋林早該被辛爵殺了才對，這次任務怎麼算都是有去無回，即使不取文件也不可能活命，按辛爵的手段，怎麼可能再把一個奸細放回來……不過那個竊聽器應該是辛爵放的，難道他想將計就計？
    這時浴室門被拉開，宋林裹著大衣從裏麵出來，小臉紅撲撲的。
    “衣服給我吧，我給洗了。”
    “謝謝。”洗完澡，宋林緊繃的神經總算舒緩了些。
    “對了，你之後打算怎麼辦？”此時文憫已經把竊聽器連同追蹤器一並摘下來踩碎。
    想了想，宋林覺得這種殘害良好少年的社會敗類，犯罪分子應該被懲治，嚴加懲治！
    “我們報警。”沒有比把他交給人民警察更妥當的做法了。
    “不行！”文憫幾乎是條件反射，要是報了警才真的完了。
    “為什麼？”
    “你……你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嗎？”
    宋林搖頭，被關在那裏的時候隻聽著大家都稱他先生，所以宋林也跟著叫：“我隻無意間聽到他姓辛。”因為這個姓不常見，所以宋林當時留意了一下。
    “你連人家叫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報警啊？”
    “可是，姓辛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他還很有錢的樣子，況且能做出這種沒人性的事的更是沒有幾個，這樣一來應該很好查的。”宋林睜著一雙大眼睛，執著地要報警。
    繞來繞去的，文憫沒想到宋林倔起來這麼難對付，好聲好氣不起作用一時想不到法子，有些氣急敗壞。
    “就你這檔子事兒說出去很好聽是吧，警察找你做筆錄的時候你丫的怎麼說？被人強暴了？你有臉啊！”文憫紅著眼吼出來。
    林被吼愣了，聲音明顯顫抖著：“……小憫，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你身上……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救你，也會立刻報警……”宋林垂下眼簾，目光沒有焦距。
    愣住片刻，一時間，文憫也覺得話太重了，畢竟宋林是為了替他才去的。
    “你不知道這些天我有多擔心……可是，你說的那個人真的不簡單，警察根本對付不了他，反而到時候我們會吃盡苦頭。”文憫在宋林身旁坐下，聲音輕輕地勸誘，“我當初那麼怕，也是因為知道事後對那個人一定沒有辦法。”
    宋林不說話。
    文憫努力逼出幾滴眼淚，聲音故作顫抖：“小林，我們生活在一起這麼久了，你還不了解我嗎？我不是怕丟人，也不怕麻煩，我怕的是，你好不容易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卻又出什麼事。”
    文憫目光瞥向一旁的宋林，宋林向來心軟，心思單純，對他來說很好糊弄。
    “這事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但報警絕對行不通。我聽你的，不去糜金了。明兒我隨你去找份工作，咱倆把開學的學費掙了。不過這次這事得從長計議。”
    宋林雖然心裏覺得還是得報警，可文憫肯定不會騙他的，他勸自己不要報警肯定有他的理由。雖不情願，但宋林最後還是妥協了。
    “快去睡一覺，過兩天我們一起去看伯母。”
    宋林剛才還蔫蔫的，一想到媽媽，立馬打起精神來。
    “媽媽最近怎麼樣？”隨即又擔心地詢問。
    “好著呢，我得空就去瞧她了。”
    ————
    辛爵聽著傳來的悅耳的少年聲正聽得歡心，那頭信號忽然中斷，片刻馬上反應過來——被發現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到底是糯爾的人，小瞧了。
    一想起那張看自己時總帶著深深畏懼的麵孔，明明看上去那麼單純無害，卻偏偏藏了一顆詭計多端的心，辛爵心裏莫名其妙燃起一團火。
    這天晚上，辛爵橫衝直撞得厲害，絲毫不顧及身-下人的感受，全程心不在焉的，腦海裏不斷閃現宋林的臉，趕也趕不走。
    天微亮，留了張支票辛爵就離開了。
    虎四看見辛爵，“先生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虎四正疑惑老大不是應該在宋悅心那兒麼。
    “立刻斷了宋林母親的藥和醫療！”辛爵一臉戾氣，樣子好像要殺人。
    “是……是。”連虎四都被吼得一哆嗦。
    辛爵已經很久沒動這麼大的氣了，上一次這麼生氣是因為他母親被殺。
    讓他多快活兩天果然是錯的，這個人，就得時刻拴在身邊好好折磨，心機太深！辛爵氣極，抄起一隻杯子“砰”的一下摔得粉碎。
    這下子吵醒了好幾個傭人，傭人們一見主人回來了，肯定得起早幹活。
    “全滾回去睡覺！”結果又被辛爵一嗓子全吼了回去。
    真他媽的越想越氣。
    其實就目前為止，辛爵多少是有點貪戀宋林那股單純的氣質的，所以一想到那全都是裝出來的，辛爵就有種被耍的感覺。
    不過轉念又想，奸細到底是奸細，太客氣了確實不好。
    虎四端著一個盤子走過來：“先生，要不先吃點東西。”
    “四，宋和瀟那邊怎麼說？”
    “看他樣子怕是挺怕，不過一開始還是僵了一陣，後來我們說和糯爾現在是合作關係，才鬆口說他目前不在c市，一周後回來。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不當麵問估計問不清楚。”
    “還真他媽是條衷心的狗。”辛爵煩躁地拿出支煙，點著，抽一口。
    “跟糯爾說，合同裏加一條，要宋和瀟的公司作為擔保財產劃到我的名下。”
    就宋和瀟那家小公司，離辛爵的九牛一毛還差得遠，根本毫無價值。不過此刻換個角度，卻又成了一個極有價值的籌碼。
    而且辛爵肯定糯爾會答應，畢竟宋林和宋和瀟都不過是個幌子。
    虎四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