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何雋的身影被人潮淹沒，聞澈也回過了頭，以前常聽人說起，醫院是最能夠看到人間百態的地方，新生的好奇或是失望、離去的悲哀或是解脫，更多的是瑣碎，一個人來輸液的老爺爺老太太、全家出動陪同的孩子、還有抓著醫生的手痛苦親屬……在這樣的地方，一個人心底最根本的部分像是被加了放大鏡的一般展現出來，其實沒有對錯，但是有善惡。
    聞澈張嘴小口的呼氣，該死的熱感冒讓他的鼻子除了裝飾他的臉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功能了，偏偏還咳嗽，一輪猛咳下來，聞澈因為窒息而頭暈目眩，覺得自己要駕鶴西去了。
    過了好一會兒，身前突然擺了一張小餐桌，聞澈一抬頭，何雋正把聞澈要的餛飩和豆漿擺在桌上，又細心的解開了塑料袋，把勺子塞聞澈手裏，讓聞澈除了吃沒事兒可幹，聞澈抬眼，看見了何雋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還有有些亂了的頭發，買個沙縣小吃怎麼跟跑了一千米似的，還去了那麼久。
    “何警官簡直是專業護工，專業的。”聞澈虛弱的貧了兩句，拿著勺子小心的舀了一個小餛飩，鼻子因為堵根本聞不到餛飩的味道，還好味蕾沒喪失，餛飩的鮮味在嘴裏蔓延開來，自生病以來一直有點苦澀的口腔得到了淨化，沒想到醫院附近的沙縣也那麼正宗。
    何雋坐到了聞澈身邊，從兜裏拿出一包餐巾紙來放到的聞澈手邊。
    “哇，何警官，你這也太細心了吧。”聞澈帶著鼻音的嗓音像某種性格很傲嬌的貓，“你上學的時候肯定很多女生追吧，誒，你愛穿白襯衫嗎？上學的時候。”
    “穿校服。”何雋瞥了他一眼。
    “大學啊，你大學還穿校服啊？”聞澈撐著下巴，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
    “我讀的軍校。”何雋答道，見聞澈大有想要繼續聊下去的欲望，手裏的勺子有直接放在了餛飩的碗裏，便岔開了話題，“趕緊吃，一會兒還要輸液。”
    聞澈點頭，拿起勺子以幾乎十秒一個的速度把一晚燙呼呼的沙縣小餛飩給解決了，打了個嗝之後有拿起豆漿喝了幾口。
    何雋見狀收拾了桌麵，又把簡易餐桌收到了椅子後麵，然後往護士站走去，沒一會就帶著一個護士走了過來。
    紮針的時候聞澈別過臉去，細細的針頭戳進肉裏時總會讓他覺得不寒而栗，一陣刺痛從手背的部分傳來，聞澈牙關緊了緊。
    “好了，輸完藥到護士站來說一聲就可以了。”護士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說。
    聞澈調整了一下輸液的速度，弄到了最低，但冰冷的藥液順著針管進入身體裏時的那種莫名的酸痛還是沒有緩解，他隻好不停的動那隻輸液的手，護士看著停下了收東西的動作，從推車最下麵的一個拿了個大號的兒童輸液固定板，還是粉紅色的。
    “誒？我不需要的！”聞澈連忙把手往回收。
    “他需要。”何雋對著護士說道。
    就這樣，已經奔三的聞澈被綁上了一個藍色的兒童輸液固定板，雖然是大號，但還是有一個指節露在了固定板外，不過手背的部分倒是被結結實實的固定住了，縱然有點兒那啥，但好在護士還是顧及他一個男人的麵子，把粉紅色換成了藍色。
    何雋咳了兩聲，不是嗓子不舒服，是憋笑憋的。
    “想笑就笑。”聞澈抬頭看了他一眼，伸出沒輸液的左手拍了拍自己左手邊的位置，“坐啊，站著不累啊。”
    何雋坐到了聞澈身邊，也沒說話。
    “不過我挺好奇的啊，為什麼你是軍校畢業的卻來當了治安隊長呢？又不是警校畢業的。”聞澈靠在座椅上，懶洋洋的問著。
    “原因比較複雜。”何雋抱起胳膊，靠在了椅背上。
    “哦？難道你是來當臥底的？”聞澈壓低的聲音，往何雋那邊兒湊了湊。
    何雋沒說話，身體往另一側偏了點兒，和聞澈始終保持著距離。
    “你吃東西了嗎？”聞澈靠著椅背，輸液的那隻手搭在右側的扶手上，腦袋偏向何雋的方向。
    何雋搖了搖頭，早餐他是吃了，後來就隻喝了綠豆湯，因為趕著去接聞澈也沒時間吃東西，餓過了也沒感覺了。
    “我想吃鍋貼和白粥，你去幫我買吧，你想吃什麼也一塊買了啊。”聞澈的手默默撫上自己已經因為沙縣餛飩和豆漿給撐圓的肚子，何雋給聞澈的感覺中有一點很明顯，就是獨立，他一個人住，平日裏也沒見有什麼朋友，話少，裝飾畫的事也好，綠豆湯的事也好，都是聞澈上趕著去被麻煩，但即便如此，何雋也會因為愧疚而來陪聞澈來醫院。
    社會是很險惡的啊……
    “我不想吃。”何雋聽出了聞澈的用意。
    “人是鐵，飯是……”
    “白粥要多少糖？”何雋起身，他最受不了聞澈這招連珠炮了，與其被聞澈說得啞口無言，倒不如現在就立刻終止鬧劇。
    “兩勺。”聞澈抬手比了個‘耶’。
    何雋走後聞澈又陷入了無聊，想要打把遊戲吧，右手又被那該死的兒童固定板給束縛住了，隻能做點兒刷刷朋友圈的簡單操作。
    微信上有一條請求添加好友的消息，聞澈點開，昵稱是一串英文，聞澈沒看懂，對方的驗證信息是：林懸。
    聞澈‘嘖’了一聲，賣畫的事兒又不知道啥時候被他拋之腦後了，人家助理之前打電話來說時還跟人說過兩天自己聯係，這會兒人家自己都來加微信了，估計那要用畫作為封麵的書挺急的吧。
    聞澈點了同意，又給備注了名字，才點開了聊天頁麵。
    青龍堂當家的：林總，賣畫的事我這兩天忙忘了，不好意思。
    林懸沒回複，工作日呢，人一個大老板應該在忙吧，聞澈剛準備玩點兒消消樂，何雋就回來了，手上提了不少東西，聞澈撐著椅子起身去把簡易餐桌給拿了過來擺好，何雋把七七八八的塑料袋放在了桌上，其中聞澈點的鍋貼和白粥少不了，還多了一晚熱騰騰的牛肉粉和兩瓶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