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皮相心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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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日尋春不見春。
本,是我千辛萬苦,苦心孤詣苦苦尋找的。一旦,昔日重來,卻又失了本來的麵目。
我的心情,說不出來的複雜,紛亂;思緒萬千。
蕭靖,不敢吃,不敢喝;我,對著滿座的親人,溫馨重逢的團聚氛圍。就算是咽下肚的是一杯砒--霜,也不會有理由猶豫;興許,還會甘之如飴。
或者,這一刻的歡聚,已是老天爺對我的格外厚愛;在失去之後,再重新品味一次。十有八九,它不過是幻夢一場,如浮去遮眼,煙花泡影。可,美景在前,若無深陷,豈不辜負?哪裏,還有心思去深究呢。
我,啜下甘醇適口的清茶,由著沁入心脾的茶香,慢慢地將我這個人,熏得暈陶陶的,不問今夕何夕。
一盞茶後,齊叔過來,請我們移步去餐廳;午飯,已經擺上來了。
路上,奔波了一個上午;說實話,肚子確實有些餓了。我想,蕭靖的感受,應該和我一樣。
也不知道,齊叔施展了怎樣的魔法:短短的十幾分鍾,餐桌上擺了十二道菜;有涼盤,有熱炒,色彩繽紛,引人垂涎。連我平日裏最鍾愛的糖醋鮮藕,以及荷塘小炒,也赫然在列。
我在心裏,暗自佩服:齊叔,能夠留在大伯身邊幾十年,做事左右逢源,滴水不漏;贏得杜家上下,老老小小的尊重與禮敬,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他這樣像變戲法似的,弄出一道道叫人食指大動的繁複菜色;倒,更透出幾分詭奇,怪異的意味來。
視線,匆匆掃過蕭靖:他,咂吧著嘴唇,饞得猛咽口水;與自己的本能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從出事以來,每日裏餐風露宿;就算是到了“安全區”後,吃飯也是極為單調的簡餐,哪裏見過這樣精致,講究的食物啊?!難怪,他會露出,那麼古怪而又糾結的表情。
吃,還是不吃;這是,一個值得慎重思考的問題。
齊叔,給大伯,四叔和蕭靖,分別斟上了一杯有五十年窖藏的國酒;我和采修,隻得了一杯葡萄汁果飲。
作為主人,大伯,先端起了酒杯,對著蕭靖,禮節性地微笑敬道:“初次登門,薄酒素菜,你呢,不要見外。非常歡迎,你來到我家做客……。”
蕭靖,起身,擎著酒杯;滿麵的苦笑,嘴上卻彬彬有禮地回著:“您,太客氣了……。多謝款待……。”杯子,像是有千斤重似的,遲遲也沒到達嘴邊。
大伯,先幹為敬。一杯飲盡,向著他淡淡一笑——無形的壓力,撲麵而來:蕭靖,皺巴著一張俊臉,望著這個曾被他背在肩膀上半死不活的老人;滿目的生無可戀。
我,一瞧,這情形,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如果蕭靖,再這麼一躲二閃下去,難免,會讓大家都下不來台。若是大伯和四叔他們一翻臉,鬼知道會不會在下一秒鍾,整座“杜家老宅”變成了地獄的第幾層。於是,我清咳了一聲,裝作喉嚨有些幹澀,意謂提醒蕭靖,讓他懂得就坡下驢。
蕭靖,幹咧著嘴巴,偷瞄了我一眼:見我一再的暗示,大抵也知道,這回很難輕易地蒙混過去。就算有一萬個不放心,也咬著牙,狠下心;用手掌擋住酒杯,一仰脖子,倒了下去!
見他,拿出壯士斷腕似的決心;心裏,還真替他感到難受。沒有辦法,被逼到這個地步了,不得不做一番搪塞。
大伯,一貫的行事淡然,老神在在,好似事不關己。盡到了禮數,一邊讓蕭靖吃菜,一邊不緊不慢地用起餐來。這樣的大伯,我實在看不出來,有變成“厲鬼”的可能。
蕭靖,坐下來,對著我擺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鬼臉:好像,他剛咽下去的,並不是價格不菲的瓊漿玉液;倒像是即將要了他命的穿腸毒--藥。
我,寬慰他似的,在桌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糟。他們,若是想害你,直接翻臉殺了你就成了,沒必要還得費事做一桌子的菜出來。我有信心,這些美味佳肴,絕不會要了我們的命。大不了,幻覺一破,也就是個食物鏈最底層的,一些麵目稍稍可憎一點的蟲子罷了。
這邊,蕭靖還未按下那杯酒,引起的心慌意亂;那邊,四叔盛意拳拳地夾了一筷子的魚片,擱在了他的碗中。
蕭靖,看著碗裏色澤潤白,蔥油浸透,香氣撲鼻的魚片;愕然地,嘴巴都咧的變了形。
“這蔥油魚片,特別鮮;而且還沒有刺,你嚐嚐好吃不好吃?這,可是咱們家裏私廚的‘拿手菜’,你在外麵真吃不到這樣地道的味兒來。”四叔,笑眯眯地對著蕭靖,如數家珍般大力推介。態度,特別真誠,特別厚道;幾乎,令我有種錯覺:他,真是在盡心竭力地招待“上門女婿”呢。
“四叔……。”蕭靖,是領教過四叔的為人處事,心狠手辣的。所以,當他叫出“四叔”這個稱呼,聽著都別扭,不情不願。一張臉,快皺成個包子的形狀了。看著四叔,像是在陰曹地府見到了閻王爺,且懼且驚。
我猜,他現在的心理活動一定是:不知道,這魚片的真身,是個什麼惡心的玩意兒。
“您,不用費心管我,我自己來就好了。不過,我其實呢,是不喜歡吃魚的……”
蕭靖,掛在麵上的笑容,勉強得如一張臉譜;要多假,有多假,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
我,聽到他又想找理由拒絕:心上一急,也沒多想,顧及輕重;伸出腳來,在他腳麵上狠踩了一腳!
蕭靖,疼得一皺眉頭,條件反射性地脫口一聲痛呼——啊!
圍坐的其他人,被他這一嗓子,唬得俱是一愣——我,悄悄收回了自己“作惡”的腳。
蕭靖,隨即穩定的心神,裝作大為讚賞地一笑:“啊,四叔推薦的菜,我是一定要試試看的。平常,我很少吃魚;可咱們家的私房菜,就另當別論了。”
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對於,“杜氏私房菜”充分的認可度;蕭靖,夾起魚片,一股腦兒地塞進了嘴裏。一邊大嚼,一邊不住地點頭;甚至,還樂嗬嗬地挑起了大指。
我,覺得,這戲,演得有點過了。
他,表演得賣力,差不多可以說得上是:為全局出發,犧牲小我了。但,我仍是注意到了,杜采修斜眯著眼睛,冷冷地瞥著我和蕭靖的眼神,不懷好意。
他,輕聲地譏笑了一句:“我,當是什麼貨色呢?!原來,就是個小醜!”
杜采修,人小鬼大,又一向心高氣傲,眼高於頂。普通人,是入不了他的眼。尤其,蕭靖為避免碰觸來曆不明的食物,而洋相百出;恐怕杜采修,更要拿他當個沒見過什麼世麵的“窮小子”了。就是我,他也討厭得很,遑論是我的朋友呢。
除去有顯貴身份,家世,地位,能和他身處於同一階級的人;我的這位堂弟,誰也瞧不上。
可算是,經過了飯桌上的頭兩道,敬酒讓菜的“關”;我以為,大家終於能夠把注意力從蕭靖身上,轉移到吃飯上了。哪裏會想到,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杜采修,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破天荒地,自己站起來,主動給客人布菜了。
最最可氣的是,那麼多菜他都不選,單單挑了幹炸的椒鹽蠶蛹,夾給了蕭靖。並且,附贈滿麵的無辜純真,還有恰到好處的熱忱,周到。
“蕭大哥,是吧?我看你,都不好意思夾菜吃呢。到了我們家,你不用不好意思,你是小若姐姐的朋友,以後也是杜家的上賓了,千萬不能這樣客氣。蠶蛹的蛋白含量高,炸過之後,蘸上椒鹽,又香又脆,可好吃了!你,快嚐嚐!”
口蜜腹劍,這個詞兒,應該是為了身邊的少年,量身定做的吧?簡直,形容得不能再準確了。
要是換作平常,這種司空見慣的食材,對誰來講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但是,蕭靖本就覺得和“死人”一桌子吃飯,已經靈異到是件讓人感到極度不安的事兒了;再對著一隻隻炸得黑中透著金黃,貨真價實的死蟲子:打死他,也提不起來食欲啊。
再說了,蠶蛹這東西;固然有許多人愛吃,奉為美味。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接受不了它的實體的,我也是其中之一。
蕭靖,盯著杜采修,笑得純潔無害的麵容:心中,大概已經氣得跳腳罵娘了。
他的神情,似哭似笑,似氣似喜;精彩得,一言難盡。
這一回,連著我在內,也替他難過了。
杜采修,見蕭靖不動筷子,隻傻笑著,呆望著自己的碗;越發的有恃無孔。
“蕭大哥,愣著幹嘛呀?你,倒是吃啊!”
越是以天真作偽裝的惡作劇,其居心越是惡毒。有了惡的用意,年齡的大小,力量的強弱;隻是一個自欺欺人的掩飾而已。
我,對杜采修,已經看得通透了:人小,心惡。
正考慮想要找個理由替蕭靖,遮掩過去:蕭靖,卻急急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會,真把這大哥給惹急了吧?我,暗暗有點著急。
“嗯。不好意思啊……。那個衛生間在哪裏啊?我,有點不舒服……。”蕭靖,捂著肚子,雙眉緊鎖,一臉的赧然。
在飯桌上,說想去廁所這事兒,很沒失禮。我,從小到大,也沒這般失了規矩。雖然覺得這樣的借口,實在有傷大雅,但對蕭靖來講,仍是最實際的。
四叔,聞聽,麵上浮上一層似是而非的關懷之色:“怎麼?小夥子是哪裏不舒服啊?用不用,我打電話請家庭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不用,不用……。”蕭靖,連連搖頭,笑著說:“我保證,我沒事。出去一趟,就好了。你們,不用理我,繼續啊……。”
大伯,已然在叫齊叔,領初次登門的客人去衛生間。
蕭靖,衝著我,一擠眼兒:詭計得逞的笑意,掛在嘴角。自個兒,一溜急步,走了出去。
他,尚有閑心給我使眼色,身體肯定是無礙的。想也是,隨便說了個謊話,躲開了。
四叔,用筷子輕輕,在自己的碗裏一頓,說道:“這小夥子也沒吃什麼呀?!怎麼就不舒服了?不是,身體有啥毛病吧?……。”說完,眼皮稍稍撩開了一點,言不盡意地看了看我。
杜采修一聽他父親的話,冷笑一聲,接道:“有病?我看他,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心裏有病……。身體,有沒有病,這誰知道呢?!噢?小若姐姐……”
作者閑話:
被推薦到了封推了?很開心呀!雖然,我還不太懂。但謝謝大家的支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