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五章 殺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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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從來沒有正式的告別。
可能一轉眼,便是人世經年;一句話,即為生死天涯。我明白,我不該這麼悲觀,這麼沮喪;可是,忽而在心頭升騰起的,無處言說的酸楚與悲哀,將我的整個腔腹漲得滿滿的,堵得心肝脾肺悶的喘上氣來。
不可形容的悲傷,不能定義的愧悔,慢慢地侵蝕著我的感觀神經。
我救了一個人,也不能阻止另一個人宿命式的死去。為此,我垂下頭來,有些心緒難平。
四叔,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座上,似乎是過了很久,才想起來我們之中少了一個人。
他,漠不關心地轉過頭來,不知是不是特意地,對我們說了一聲:“在停車場遇到了突發情況,又戰鬥性地減員一名!我想著,你們的情況,和我們這邊也差不多的吧?……咱們自個兒,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又扭回頭去,目光直視著前方空曠的街道:臉上,看不出一絲半點兒的情緒波動。
我,當然不能要求,他會為了一個素不想識的保鏢的犧牲,有多麼的傷心悲痛。就是我,和那個人共同並肩作戰了兩日,而人家又那麼盡心盡力的在保護著我;我,尚且忘記了詢問他的姓名。總覺得是來得及的,一心想著等著逃了出去,見到了采揚,要好好的酬謝他的。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聚散總是無常。有關他的一切,包括姓名來曆,家世背景,可有妻子幼兒,我盡是一概不知;也沒有把握,還有沒有人知道。他呢,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此地,我卻不知道該把他的死訊,報給他的誰。
不知道,這是他的悲哀,還是我的無奈。
四叔,沒有問起大伯,好像他早已料到了事情的發展方向;自然的像是太陽照常從東邊升起來一樣。我,不能理解,他哪來的那麼強大的心理素質,看開了所有的到來與離去。
坐在身旁的丁誠貞,悄悄地按了按我的手背:也許是一種安撫,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勸慰。
我,看了看她,勉力地扯起一邊的嘴角:其實,我已經沒有那麼脆弱和天真了。我內心是很清楚的,仰人鼻息之下,所有的刁難與身不由己皆是正常的。生命的鬥爭,猶如殘酷的生存競爭,優勝劣汰,是最客觀的存在。有人勝,便有人敗;有人活,免不了有人死。
可惜的是,我沒來得及道聲:珍重。
對麵,氣還沒喘得太勻的鄭青宇,一張發白的麵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衝著我微微笑道:“小若,能認識你這個朋友是我的幸運啊……剛剛那麼危險的狀況,你還想著返回來救我,真是謝謝你!……。我想啊,我以前大概是小瞧了你。以為你弱不禁風的,是養在溫室裏的花呢,總得讓人小心地嗬護著……。”
“……。哪裏想得到?你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鄭青宇,笑意更深了。雙眼,泛著灼人的光彩,像是正在燃放著的七彩焰火:“你原來是一個非常勇敢,善良,又智慧的人;和一般人看到的你完全不同!不止是,單純的漂亮而已…。。看起來,我是白白高估了,自己對你的了解。其實,我對你的認知,還不到真實的你的百分之一呢!作為你的醫生和朋友,我,做得還不夠好。”
鄭青宇,一下子行雲流水似的說出這麼一大套話來,倒弄得我有點無所適從了。話裏話外,聽得出來,他是在誇我呢。不止是誇,簡直有點“捧”的意思了。
我自認,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心裏算是有數的。經他這樣一番恭維,當即感覺有點名不符實的“心虛”。但,虛榮心得到的滿足,倒是空前絕後。實在是從小到大,誇我的人,少之又少的。
“鄭醫生,你太客氣了……。”我,感到自己的臉,溫度在直線的上升;想必,一定紅的像燒著了似的。
“別說你是我的朋友,就算是一個陌生人,我們也沒道理見死不救的。再說……。救你的人,主要是蕭靖和誠貞;我,都沒幫上太大的忙。”
後一句,我說的絕對不是什麼謙虛的客套。枉擔了一個“救命恩人”的名號,實則出力有限,亦是心中惶恐。事實求是的坦誠相告,免得令鄭青宇誤會,真以為我是一個變身,就能拯救全人類的英雄人物呢。
說實話,當初一門心思地堅持要救他:除了逞一時之勇之外,亦是自己的同情心和俠義心泛濫得太過激烈。若沒有蕭靖和誠貞,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也要選擇支持我這個“傻子”的行動;鄭青宇,今昔命在於否,還是未知之數。
鄭青宇,聞言一笑:“我自然是感謝蕭先生和丁小姐的。但是,若不是由於你的關係,我也不可能被救出來,不是嗎?往往,成一事,則敗一事;所以才說,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對不對?”
他,眼波之內滿含著五月裏和暖的笑意,醇厚而又磁性的嗓音;對著我,好似高山流水一般,韻律悠長的訴說道。音如古樂,聲似篪塤,一字一語,恰如施了神奇的法術,迷惑著神智。
我大悟:原來,重點竟是在這裏呢!
他,肯定是看出了我的悶悶不樂,與內心淺淺的自責;這才揚揚灑灑地講了一大篇話,意謂寬我的心。讓我別看輕了自己,要我知道我們時刻麵臨的取舍,沒必要為一件事情上的得失利害,而全盤否定了自己。說到底,他是不想我不開心,不想我庸人自擾。
鄭青宇,這樣煞費苦心地來勸導我,我又怎麼好意思再沉浸在患得患失之中,不能自拔呢?人要知好歹,我也要懂得領他的情。
我,淡淡一笑:“謝謝你,我,懂了……”
鄭青宇,很有默契地回以一笑,用手掌輕輕地拍了幾下我的手:伴隨著他有意的觸碰,度過來一股自手心,迅速傳遍了全身的溫暖的力量。
丁誠貞,從旁拉過我的一條手臂,看似要檢查我有沒有受傷。分別仔細察看了我的兩條手臂,再三確認沒有受傷的地方,才又翼翼小心地放下。
她,抿唇一笑,自帶著清冷的音色:“聽鄭醫生說話,果然能叫人茅塞頓開……。真不愧是知名的心理醫生,確實知情達意。難怪,有不計其數的俊男美女,要登門求醫了。”
本應是一句包裝得極為精美的,奉承的話,經過誠貞的嘴巴講出來,聽著怎麼就那麼讓人覺得不舒服呢?!
我,冷眼掃了掃誠貞:氣色祥和,笑得春風如沐;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但,這分明綿裏藏針的話,充滿了不小的攻擊性;會是,我的錯覺嗎?
反觀,鄭青宇的態度,倒是一派冬日夏雲的風格。他,眼底光芒微斂,笑道:“丁小姐,這是抬舉我了。我的職業,是解決大多數人自己控製不了的執念與妄想。引導他們能夠心平氣和地接受,生命當中無法回避的困頓與不如意。近而,擺脫人性當中的貪婪與欲念的枷鎖,回歸內心真實的安然、平靜……。這些,說起來太複雜,也太籠統。以後,若是丁小姐對我的專業感興趣,或是有我可以效勞的地方;我辦公室的大門,隨時對你敞開著。”
丁誠貞,聽罷;沉靜地一笑,麵色不動,“好的,有機會,一定登門受教。”
鄭青宇,有來有往,回以標準社交禮儀式的笑容。
一直默不出聲,坐在一邊看熱鬧的蕭靖,橫了一眼鄭青宇和丁誠貞,衝著我,揚起了唇角,露出好似狐狸一樣的狡黠的微笑。
但責己,不責人,此遠怨之道也。
老輩人的訓教,不知放在當今世界可還行得通否?不積久怨,何必針鋒相對?
當我,仍在為鄭青宇與丁誠貞之間打的機鋒,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行駛當中的車子,突然發出仿佛刺穿鼓膜似的聲響——“吱嘎”的一聲,同時也揪緊了車內幾人的心。
車,是猛地停住了!
毫無預兆的急刹車,讓我們這些沒有任何思想準備的人,差一點兒沒被那股子慣性的衝擊力給甩出車外去!如果,不是這輛車的車門足夠堅固的話。
“哇---靠!”蕭靖,情急之下,一聲驚呼:“怎麼了,這是啊?!”
車內,蕭靖的喊叫之後,鴉雀無聲。
開車的保鏢,坐在駕駛座上,身形輕顫著,語言似乎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一向沉穩,老辣的四叔;怔怔地呆坐在位子上,麵容蒼白得有點嚇人——一滴汗珠,順著發間,沿著鬢角,姿態緩慢地滑了下來。
我,窩在座椅內,前麵的人擋住了我的視線,還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可是,根據車內這幾個人的反應,還有這詭異到不行的靜默氣氛,也猜得出,不是什麼好事兒。
“怎麼了?車,怎麼停了呢?”我,不安地望著坐在旁邊的誠貞和蕭靖。
方才,我看著他們,伸長了脖子,望向車外的前方。
“我們,闖進地獄了……。”
丁誠貞,撐在座椅上雙手:指尖用力到發白,不自主地戰抖著,低低地在耳邊說道。
作者閑話:
年底已至,俗事太多,不能按時更文,請大家見諒!身體又一直不好,年前仍不能保證按時更文;但作者可以保證會認真地寫完整部作品!謝謝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