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戲場裏人很多，幾個金發碧眼的洋人用英語大聲叫喊，把場麵推的很火熱，我牽著田中先生的手差點被擠散。
    “小田切少爺小心，這裏人多得很。”田中先生領著我走到離看台很近的地方，把我往人少的地方拽。
    我看一個大辮子清國人挨個給人們發一個個小包，也想伸手要一個，結果那人不給，還對著我動了動嘴，可我聽不懂漢語。
    “小田切少爺，這個是要用錢買的。”田中先生笑笑，遞給那人兩枚硬幣，把小包拿下來給我。
    我拿到手裏定睛一看發現這隻是一包瓜子，多半是給觀眾打發時間用的，我嫌嗑瓜子不方便，就隨手給了田中先生。
    燈光忽然昏暗下來，馬戲開始了。
    大世界的舞台很寬很大，上麵成排的擺了好幾個籠子，籠子裏關著老虎獅子，還有好幾隻我叫不出來名字的奇怪動物。
    我趴在舞台邊緣的網狀圍欄上，看見動物身上布滿了鞭痕和灼燒過的傷口，讓我很是同情。
    想來這大世界的老板為了讓它們聽話，沒少折磨這些動物。
    野獸的眼睛就像玻璃球一樣漂亮，我把身子貼緊護欄，想離他們更近一點。
    等到馴獸師用一根係著鐵鏈的繩子拴住野獸的脖頸，再把籠子打開時時候，它們發出了幾聲咆哮，我之前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野獸，但我卻知道它們在悲鳴。
    離我最近的那個花紋老虎一步上前，對著我的頭就是一聲嘶吼，嚇得我往後退一步，躲到田中先生的身後。
    周圍傳來歡呼聲。
    “不會咬到我吧。”我對著田中先生的耳朵小聲說，因為這裏實在太吵了。
    “不會，它們已經被馴化了，都很安全。”田中先生好像沒看見剛才的驚險一幕，還是像往常一樣笑眯眯的。
    這時已經有人從幕布後麵拖出幾個巨型圓環，還在圓環上塗油點火。
    霎時間舞台上火光衝天，熊熊火焰幾乎要將我的視線占滿，把血紅色的幕布映得更紅。
    緊接著馴獸師揮舞著手中的鞭子，讓野獸從一個個連著的火圈中跳過去。
    每當一隻野獸跳過，人群就是一陣噓聲，好幾次它們身上的毛都被火給燎著了，幾個穿著馬戲服的人急忙跑上來給它滅火。
    就這樣周而複始了好多次，我之前的興奮全都被亂七八糟的叫喊給澆滅了。
    “好看嗎？”
    “不好看，沒什麼意思。”我不是很喜歡這種馴獸表演，這些表演都很單調。
    “那……”
    還沒等田中先生說完，一聲尖叫在台下響起，我不由得把視線又投向舞台。
    舞台角落裏一隻剛剛跳過火圈的獅子忽然擺脫了鎖鏈，怒吼著將栓著他的馴獸師甩飛，那個可憐的馴獸師發出慘叫，重重摔在護欄上，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隨後那個獅子跳上舞台中央一根原本用來落腳的柱子，高高躍起，直接飛過了護欄。
    我嚇壞了，沒想到之前看起來疲憊不堪的獅子還有這麼大的力量，一時間竟忘記了逃跑。
    等我回過神來，獅子已經落入到了人群中，所有人都狼狽不堪，發瘋似的往外圈擠，想離那頭失去控製的獅子遠一些。一些人被擠倒，發出痛苦的呻吟。
    田中先生呢？
    我發現在我愣神的這一小會，田中先生已經不在身邊了。
    我抬起腿想往外擠，結果因為人實在太多，人流根本紋絲不動，隻好看獅子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它的眼中充滿著仇恨。
    會死！
    我的耳邊響起野獸的嘶吼，鼻尖仿佛聞到了獨屬於食肉動物的腥/臭。
    就在我即將被撕咬的那一刻，一對有力的胳膊架起了我，我被大力抱到一邊，獅子和我擦肩而過。
    這麼多年過去，我的記性也越來越差，但我仍然記得那一天。
    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它還會來到我的夢境中折磨著我，讓我帶著遺憾度過終身。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一個寬厚的胸膛裏，抱著我的那個人呼吸急促，我貼著他的心口，感受著他沸騰的生命。
    “謝謝……謝謝。”我用剛聽到的蹩腳的漢語向他道謝，因為我看見他也有和其他清國人一樣的大辮子。
    他急促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退後。”

    作者閑話：

    不知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