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6惡化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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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彼得像往常一樣地披著朝陽拋下的光輝,穿過被林蔭包圍的校道進入教學樓的第一層,再穿過樓梯前的走廊進入擺放儲藏櫃的走廊時,與往常不一樣的是,他靈敏的觀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周圍那自以為隱藏得很好實際於他而言有如芒刺在背的一道道視線。
    看來僅僅隻是一夜之間,大家就都知道了本叔叔他……胸中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又找不到出口的煩躁,令他無法克製自己脾氣地選擇在視線最多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突然抬起頭,將一個個因為他突然的動作而沒能及時收回“暗中”打量的視線的同學瞪得仿佛突然察覺自己的視線不妥一般地匆匆收回了視線。
    但彼得的心情卻並沒有因為被瞪視的同學自覺收回了視線而有所改善,他怒氣難抑地走到屬於自己的儲藏櫃前,周圍的同學立刻相當識時務地作鳥獸散,為他空出了一大片的空間。
    彼得抬手,正準備打開儲藏櫃的門,感覺到有個人逆著盡量離他遠遠的人群,走至他身邊,一個大個子,很好,他想他不用看都能知道來的人是誰,像這種極不會看人眼色,又總喜歡找他的碴的人,除了弗萊舍還能有誰?難道他以為他還能像以前一樣讓心生不滿的自己忍氣吞聲嗎?前幾天的籃球還沒有讓他吃足教訓嗎?
    “嘿,帕克,我都聽說了,你叔叔……”被周圍的同學用看勇士的目光注視的弗萊舍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天知道他可從來不擅長安慰人的活計,不過也許,什麼事情都應該嚐試一下?
    “聽著,弗萊舍,今天我不想和你發生爭執!”彼得極為不耐地打斷了被誤會是來找事的正在組織語言安慰他的可憐的弗萊舍。
    顯然,被誤會了的弗萊舍感覺到了惱怒,要知道他的脾氣可向來都不怎麼好,可想到昨天還在教師的辦公室裏見到過的彼得的叔叔,那個看上去十分疼愛彼得的老者突然之間成為了植物人,他就能夠對彼得吃了炸藥桶一般的言行給予理解,並強行壓下自己的怒火。
    “我聽說你叔叔……”弗萊舍再一次地想要出言安慰可憐的小帕克,但是同樣很顯然的是,可憐的小帕克並不想領這份情。
    一把將大個子的弗萊舍推到一排排儲藏櫃上,大個子肌肉結實的後背與鐵質的儲藏櫃相撞發出一聲巨響,周圍遠遠圍觀的同學都不由地紛紛露出了牙疼的表情——這聲音光是聽著就覺得痛啊。
    彼得一把揪起了弗萊舍的領子,如果他的身高支持的話這會兒弗萊舍已經被丟臉地提了起來:“我說過我不想和你起爭執?”
    “拜托,帕克,這裏沒有人想要和你起爭執!”被揪住了領子的弗萊舍因為領口較為寬大也並未有感受到呼吸困難,雖然這樣的姿勢會令他惱火,但今日他因為對彼得的關心而顯得格外地寬容。
    這使他展現出一種與外表、性別無關的令人欣賞的美,但很可惜這種美在正處在怒火中的彼得眼裏是不存在的。就在他怒視著在他眼裏一副就是要找碴的樣子的弗萊舍的時候,一個人在他的“神奇的能力”發揮預警作用之前來到了他身側,一把握住了他揪著弗萊舍衣領的那隻手的手腕,一個巧力將那隻手從弗萊舍的衣領上拽了下來,然後拽著那隻手將彼得一把按在了一邊的儲藏櫃上,彼得的後背重重撞在鐵質儲藏櫃上又發出了一聲巨響。
    被來人這一連串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的圍觀同學們在聽到這一聲巨響後又紛紛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從彼得手裏被解放出來的弗萊舍撫著胸前因為彼得憤怒的揪扯而皺成了一團的衣領,看著抓著彼得的手腕將他抵在儲藏櫃前的人,有些吃驚地習慣性吹了一聲口哨:“楊夏?”
    即使被類似耍流氓般地吹了口哨,楊夏的麵部表情也沒有因此而變得更加豐富一些,他直接無視了身旁的弗萊舍,對著被自己壓製在儲藏櫃前的彼得皺起了眉:“我知道你現在很悲傷,但是……”
    “你知道我很悲傷?別說得一副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彼得看著眼前東方青年皺起的眉,仿佛瞧見了他那雙漆黑的眼眸中的失望,想起昨天晚上他對自己說的那句“你還是我認識的彼得•帕克嗎”,腦海中不時閃過表情嚴厲的本叔,無法排遣的憤怒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出事的又不是你的親人,你當然可以用一副置身事外的冷靜的樣子,但你沒有資格對我說教!我是很感激你幫了我幾次,但這並不意味著你就能成為真正了解我的朋友,我們一共才熟識了幾天?更何況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幫助我的真正原因,如果是因為你強加在我身上的助人為樂的好人標簽之類的,那我大概隻能讓你失望了,因為我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別試圖在我身上找回任何曾經失去的東西——因為那樣你將什麼也無法得到!”
    被彼得的一番話驚得完完全全愣在原地,東方青年已然無法維持一貫冷靜的姿態,單薄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沒有拽著彼得手腕的另一隻手捏成拳頭舉了起來,正對著彼得的臉,那隻拳頭有些不健康的蒼白皮膚上有若隱若現的青筋在鼓動,隻消一眼就能看出拳頭的主人花了多大的力氣捏緊它,更不用提拳頭的骨節還發出噼啪的聲響。
    完了,這一拳下去,彼得•帕克是要毀容的節奏啊!周圍圍觀的同學有相當一部分是非常清楚這位來自東方的青年有著非比常人的怪力這個傳言絕對是學校裏所有流言之中最不摻水分的流言,不由得在為彼得作死的勇氣感到深深敬佩的同時,考慮要不要叫救護車。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東方青年緩緩放下了對著彼得蓄勢待發的拳頭,與拳頭同樣放下的是禁錮著彼得手腕的那隻手。他將頭別至一邊,這令站在一側圍觀的的同學和他身前的彼得都無法看清他此時的表情:“也許,你是對的。我們本來,就不該是朋友。”然後轉身快步離開,從始至終,沒有再看彼得一眼,那匆匆離去的背影在陽光下仿佛即將被蒸發一般地纖細,有一種莫名的落寞感。
    再次被留下的彼得愣在原地,看著那個背影逐漸消失在自己遠超常人的目力所及之處,在光影變幻之間被蒸發,感覺到莫名的熟悉,一時回不過神來,胸中失去了燃燒的怒火,卻仿佛在這一瞬間被掏空一般地,想要不斷緊縮好讓胸口不再感到空蕩。
    一旁的弗萊舍見狀表示無話可說,安慰性地拍了拍小帕克的肩膀,可憐的家夥,剛剛失去了叔叔,又即將失去一個朋友。
    被拍了肩膀的彼得回過神來,就看見弗萊舍與自己擦肩而過。感覺到煩躁成倍地回到自己的胸中,仿佛是在懲罰自己因為想要宣泄情緒而造成的一時失語,彼得麵無表情地打開自己的儲藏櫃,放好東西,有些粗魯地一把甩上了儲藏櫃的門,鐵質的櫃門與櫃子相撞,再次發出一聲巨響,但此時向著教室走去的同學們沒有一個敢回頭看一看。
    彼得麵無表情地穿過擺放儲藏櫃的走廊的盡頭,突然一隻手伸出來象征性地攔了他一下,他順著手臂側過頭,入目的是一位長相甜美漂亮的金發姑娘。此刻,她美麗的麵龐上布滿擔憂:“彼得……”
    沒什麼情緒地看了美麗的斯黛西小姐一眼,彼得越過她,徑自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留下一臉擔憂的金發姑娘遙望著他離去的背影。
    午後的大地被豔陽炙烤著,但醫院裏的冷氣恰到好處地將這份灼熱隔絕在了玻璃質的窗外。從玻璃窗向外望去,在感受不到豔陽溫度的情況下,足以盡情地欣賞被一片耀眼的金色覆蓋的大地,視野中一片敞亮,心頭任何的陰霾好像都會被這種美好的金色驅散。這樣的環境讓人很容易就會相信再糟糕的事情總有好起來的時候。
    連夜坐在丈夫的病床前,一刻都不停歇地看著雙目緊閉的他,本來就沒有什麼十分健壯的體魄支撐她這麼做的梅嬸忍不住困意,就這麼半靠著支起的胳膊輕輕閉上了雙眼。
    此時,一隻手緩緩推開了病房的門。來人一手捧著一束鮮花,一手保持著推門的姿勢,看了看坐在白發老者的病床旁,已經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睡著了的黑發女人,進入病房的動作越發地輕緩。
    看了看病床上雙目緊閉的白發老者,回憶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想到這位老者有可能就此睡去,楊夏抱著鮮花的手緊了緊。他沒有同任何人說起,但他知道就這件事情上,他其實是相當自責的,如果他能夠當機立斷地去推開那個搶劫犯,被車撞的人換做是他,他絕不會有像這樣嚴重的後果,頂多就是昏迷幾天就能夠恢複原狀,但這些傷害是一個普通的人所無法承受的。又如果,他的反應能夠再快一點,在白發老者衝出去之前就攔住他,那麼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但他也明白,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他,是被這位老者給救了。如果被撞的是他,他無法解釋自己非人一般的恢複能力;如果他攔住了老者,那麼他就必須承擔將一個人推到馬路中央致使對方發生車禍的責任。這位老人,他的仁慈不但救了一個劫匪,還救了一個怪物。
    輕輕將鮮花擺在老人的床頭,楊夏拿過一旁醫院為陪床者提供的薄毯,輕輕蓋在了睡著的梅身上,然後在發現這位已經不再年輕的夫人眼下明顯的青黑和滿臉顯而易見的疲憊時,抓著薄毯的手緊了緊。
    就在此時,止不住頭往下一點的梅猛地清醒了過來,正好將一雙抓著薄毯往自己身上蓋的手收入眼底。她有些迷茫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一位黑發黑眼的青年,不同於西方的精致五官和算不上白但也不黑的膚色,一位特征明顯的東方青年。
    不等這位已經為丈夫操碎了心的夫人開口詢問,楊夏便開口為她解答了疑惑:“您好,我是楊夏。昨天晚上您的丈夫……出事的時候,我就在現場。您能允許我在這裏看看他麼?”
    “當然,我相信,本如果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對自己的丈夫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也有所耳聞的梅聞言溫和地笑了。
    楊夏看了看這位夫人猶帶幾分疲倦的溫和的笑,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然後將視線從這位夫人的臉上移開,轉而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白發老者,說出口的話卻是對著梅的:“您會不會責怪他呢?”
    “責怪?為什麼會這麼問呢?”梅聽到東方青年的問題有些詫異地看向他,看見青年五官精致的側臉,皮膚細膩得看不見毛孔。
    楊夏依舊沒有去看梅,他目不轉睛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本,目光專注得令一旁的梅感到詫異:“責怪他為了救一個搶劫犯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害得身為他的親人的你們感覺到痛苦。而且被救了的搶劫犯絲毫沒有感激之情,他到現在都還沒有歸案。”
    “不,”梅並不在意青年始終沒有再往自己這邊看,她溫柔地對青年笑著,“我為他感到驕傲,一直都是。”她突然明白,雖然問的是關於本的問題,但這位青年其實是來追尋一個答案的。
    聽到梅的話,楊夏微微一怔,轉頭看向身側的梅,看見的是一個溫和的笑,縱使這個笑容出現在一張不再年輕的麵龐上,但這個笑容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笑容都更加的美麗,耀眼。
    “我不理解他的做法,我絕不會那麼做,大概是因為我比較冷血,但是,”楊夏看著麵前這位溫和地笑著的夫人,認真地道,“我很敬佩他,所以我才到這裏來。現在,我也同樣敬佩著您。”
    “我的榮幸,孩子。”看來他已經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了。
    在例行值日結束之後就拔腿朝醫院趕的彼得氣喘籲籲地推開了本叔病房的門,看見梅嬸坐在本叔的床邊笑著,轉過頭看他。
    感覺到梅嬸的狀態相較於昨晚明顯好上許多,彼得鬆了一口氣。將書包甩到一邊,然後走到本叔的病床旁,站在梅嬸身側,這才看見本叔病床床頭放著的一束鮮花,腦子極為靈活的彼得立刻就判斷出有人來看了本叔——畢竟,以他們家目前的經濟狀況,實在是不會買這種並非必需品的東西:“梅嬸,剛才有人來過?”
    “是啊,”梅嬸聽到彼得提起剛才來探望自己丈夫的東方青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是一位可愛的東方小夥子。”
    楊夏來過這裏?彼得聞言一怔,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那束仍舊滴著水珠的鮮花,明白楊夏離開還沒有多久,想到他們剛才也許在人群中碰見過,不由得感到些許說不上來的悵然,那種胸口之中莫名其妙的空蕩和像是想要消除這種空蕩而產生的令人不適的緊縮又再一次降臨。他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啊,是嗎。”
    “嗯,彼得你認識他?”相當了解自家侄子的梅嬸看出了彼得的不自然,再想想那位東方青年的年紀好像同彼得差不多,便猜測道。
    “是的,他是我的……”彼得張了張嘴,想起今天上午的事情,又煩惱地皺起了眉,最後,他泄氣般地用沮喪的語氣回答,這令他看上去像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家犬:“他是我單方麵認為的朋友。”
    “單方麵?”梅嬸聞言有些驚訝,看了看侄子沮喪的神情後,又溫和地笑了笑:“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把你當成朋友呢?”
    “可他對我說,我們本來就不該是朋友。”
    “他說不該是,不就表示你們已經是朋友了嗎?”
    彼得聞言,在自家嬸嬸調侃的笑聲中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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