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5責任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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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臨的紐約猶如被銀河的漫天星辰傾灑過一般,整座城市被籠罩在一片由燈火裝點而成的星光燦爛之中,遠遠望去仿佛一整顆熠熠生輝的璀璨明星。
    剛剛從康納斯博士家離開的彼得心事重重地走在歸家的路上,腦中一邊不斷回放著博士說過的話,一邊不時閃過淩亂的片段,兒時在書房發現的不知被誰打開的窗戶,不知被誰弄亂的書桌,父母驚慌而沉痛的表情……以及,後來被送到了現在這個家裏的自己。
    “我的父母,是被殺死的嗎?”仿佛被自己的自言自語嚇到一般,彼得努力忽略自己心中不斷湧現出的這個可怕但卻極有可能是真相的想法,迫使自己忘記由此而產生的負麵的,甚至是,仇恨的情緒。
    “如果你有了這樣的能力,那就不應該將它用在報複上!”本叔前幾天在學校對自己的訓斥在同一時間在彼得的腦海中響起。
    “可我的父母極有可能是被害者,你要讓我在明明知道他們被害的真相以及凶手還在逍遙法外的情況下隻為了不胡亂使用自己的能力而對此視而不見嗎?什麼責任,見鬼去吧!”
    “嘿,冷靜點兒,彼得,這隻是一個猜想,真相還無法確定呢。”
    “隻是一個猜想?你到底在騙誰?”
    在腦海中進行著激烈思想鬥爭的彼得走路完全依靠身體的習慣,所以當他推開了家門的時候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家裏。
    “彼得!”一聲厲喝一下就將彼得從自己的思緒中拉扯了出來。他聞聲抬頭,臉上還帶著些迷茫和驚嚇,就看到了本叔與那天在學校如出一轍,不,甚至是更為嚴厲的表情。心中本來就在進行著多少與這個表情有關的思考的彼得猝不及防之下慌亂起來:“啊,本叔。”
    “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本叔見到彼得完全一副狀況外的樣子,心中本就熊熊燃燒的怒火更炙,表情越發嚴厲可怖。
    “抱歉,我回來晚了,但是,我覺得我身為高中生的門禁並沒有這麼早?”彼得看了看一邊掛在牆上的時鍾,很好,九點鍾,的確是遠遠超過了平時回家的時間,但是,他是真的在忙很重要的事情。
    本見侄子還是一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好不至於完全失了風度:“你就不覺得自己忘了什麼?我在你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和你說過什麼?”
    “哦,”瞬間想了起來的彼得覺得自己可能又搞出了大事情,至少對本叔來說絕對如此,他顧不上同黑著臉的本叔道歉,匆匆越過他朝廚房看去,看到裏麵站著的梅嬸才舒了一口氣,“梅嬸,我很抱歉,我把這件事忘了,看到你平安回家我真是太高興了。”
    梅嬸瞪了彼得身後臉色媲美煤炭的丈夫一眼,然後平靜地看著彼得:“雖然是晚上,但我是個成年人,不至於連獨自回家的能力都沒有……好了本,等我把話說完——我並不會因為這個而責怪你,但我想要知道你是因為什麼事情而忘記了要來接我回家……”
    “夠了,梅!”本沒有再聽妻子的勸阻,打斷了妻子的話:“聽著,彼得,你梅嬸平時回家都是由我去接的,今天我有事,所以拜托你替我履行這個職責,既然你已經答應了,這就是你的責任,隻要你沒有去完成,不管有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你逃脫的借口!”
    “可是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重要到忘了去接你的嬸嬸?重要到讓你嬸嬸在工作單位的門口等了你整整一個小時?重要到你忘了自己的責任?”
    “夠了!”本來就為父母的事情煩躁鬱悶難以排遣卻又遭受到了叔叔嬸嬸的責備轟炸,還處於青年時期的彼得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憤怒,他一把拉開了家門,然後絲毫沒有控製力道地猛力將給門甩上。
    被狠狠甩上的玻璃門應聲而碎,隻留下可憐的門框在風中搖曳,本和梅有些震驚地看了支離破碎的玻璃門以及彼得遠去的背影一眼,然後又同時相互對視了一眼——“老天,這可是鋼化玻璃?”
    獨自走在因為時間的推移而行人稀少的夜晚的街道上,迎麵吹來的夜風帶著些涼意,卻吹不散少年人心中的正熾的怒火。
    彼得徑自走入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挑了一瓶飲料,在結賬的時候卻發生了極為尷尬的一幕——“額,也許可以便宜一美分?”
    “從業這麼多年,我以為超市一直是個不講價的地方?小夥子,不夠錢就別買。”超市黑皮膚營業員麵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嘲諷道。
    F**k,忍不住在心裏罵了一句粗口,覺得自己在今天將一年份兒的黴都倒了個幹淨的彼得胸中不斷湧現出抑製不住的煩躁和一種怪異感,就好像,此時此刻,有什麼東西是可怕的,但可以衝破的……
    就在彼得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的時候,一個金發帶著墨鏡的男子走進了便利店,走過彼得身邊,然後,對著營業員掏出了一把槍。
    相比於反應迅速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而沒有任何多餘的慌張表現的彼得,便利店的營業員顯得格外的慌張,同時也格外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名搶劫犯搶走了他的勞動成果。
    營業員驚慌地追到超市的門口,朝劫匪跑路的方向望去,一邊尋找著劫匪的蹤跡,一邊朝幾乎沒有行人的街道呼救:“搶劫啦!抓住他!”然後回頭看到還拿著飲料的彼得,近似哀求一般:“幫幫忙?”
    彼得拿著飲料,將自己差了一美分的錢置在便利店收銀台的桌上,聳了聳肩——這關他什麼事呢?搶劫的不是他,被搶劫的也不是他。至於責任?管那東西去死,讓它見鬼去吧!然後在營業員有些絕望的眼神中,施施然走出了便利店,卻在拐彎處迎麵撞上了一個人。
    背著裝拳擊手套的專用套袋的楊夏有些詫異地看著手中拿著一瓶飲料走出便利店的彼得,挑了挑眉:“這麼晚了還沒回家?”
    彼得看著眼前東方少年自那天的不歡而散以後就極少見到的精致眉眼,恍若隔世,一時失語。
    “幫幫我,搶劫啦!”彼得身後傳來便利店營業員哀嚎般的呼救。
    楊夏向右側邁出一步,沒有再被彼得遮擋的視野中是慌亂地站在便利店前的黑皮膚營業員。經常光顧這間便利店的楊夏立刻認出了並沒有穿統一製服的便利店營業員,再聯想到彼得手中的那瓶明顯是剛剛購買還沒有來得及喝的飲料,不由得狠狠皺起了眉頭:“搶劫案就在你眼前發生,而你卻選擇袖手旁觀,任其發展?”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彼得•帕克嗎?”楊夏甩下這句話就沒有再去看彼得的表情,將背著的拳擊套袋一把甩在了地上,就用著明顯快過常人的速度朝著不斷叫嚷著的便利店營業員用手指著的方向疾馳而去,在動態視力正常的人眼裏,那快得幾乎是一道殘影。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彼得•帕克嗎?”東方青年冷漠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望著被主人無情甩在地上的孤零零的拳擊套袋,彼得突然不知從哪來了那麼點感同身受——好吧,他隻是猛然清醒了過來。
    彎腰拾起地上的拳擊套袋,朝著楊夏跑遠的的方向跑去,在路過便利店營業員身邊的時候,將用低於市價一美分的價錢“買”來的飲料輕輕放到了營業員的手裏,然後低聲說:“我很抱歉。”
    回過神來的營業員看了看手裏還未開封,正滴著水珠的飲料,朝著也跑遠了的彼得大喊了一聲:“沒關係孩子,下次我請你喝!”
    奔跑速度超乎常人的楊夏很快就追上了逃之夭夭的劫匪,畢竟劫匪特征非常明顯,在夜晚的街道驚慌奔跑,手持手槍的人實在不多見。
    就在此時,劫匪迎麵撞上了一個人。被攔住的劫匪難以逃脫,抬頭看見攔住自己的是一位身材較為高壯的白發老者,慌不擇路地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這位好心的老人,手指顫抖地覆上了扳機……
    在劫匪身後不遠處看見這一幕的楊夏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顧不上多想,全力朝著劫匪的背部撲了過去,扳住劫匪的肩膀就往旁邊一甩。劫匪在同一時間扣下了扳機,子彈飛出,隻擊中了老者的肩膀。
    飛奔而至的彼得見到劫匪被甩飛到馬路中央,倒地痛呼,一副幾乎要爬不起來的樣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輛大貨車朝著被甩到路中央,正掙紮著要站起來的劫匪急速駛來。貨車的司機意識到前方的道路中央居然有人,連忙緊急刹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眼看著貨車就要撞上劫匪,肩膀中槍的白發老者居然在誰都沒有料想到的情況下上前一把將剛剛站起來的劫匪用力推離了貨車前,然後自己被刹車不及的貨車狠狠撞飛。
    這一係列的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饒是一貫冷靜如楊夏也不由得怔愣了幾秒,回過神來後匆忙朝著被撞飛的老者衝了過去。
    彼得也在原地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地衝了過去,然後,在看清了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的老者是誰後,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
    “本叔?!怎麼會……”彼得顫抖著蹲下身來,朝著躺在冰冷的地麵渾身是血的叔叔伸出手,激烈震顫的手幾乎拿不住任何的東西。
    恢複了冷靜的楊夏將離老者最近的位置讓給了彼得,然後起身抬頭看向肇事司機,冷冷地問:“你帶通訊工具了嗎?叫救護車。”
    身為肇事者的貨車司機顯然在看見一片血紅之後就失去了冷靜,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地在原地不停地轉著圈,想要靠近受害者卻又在看到明顯是受害人家屬的彼得時卻步,聽見楊夏的話後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地聽從對方的吩咐,也不計較對方明顯的命令語氣,一把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撥打了醫院的電話,呼叫救護車。
    坐在急救室外塑料椅上的彼得雙手交握,抵在唇前,焦急、擔憂、恐懼、自責,這些幾乎要將他淹沒的複雜情緒嚴重阻礙了他對外界信息的接收和感知,他甚至不清楚他身旁還坐著一個隨車跟來的楊夏。
    就在這時,一小隊身著製服的警察朝兩個人的方向走了過來,楊夏在聽到第一聲皮鞋踏在這一層的地麵上的聲響時就了解到有人正朝著這邊走過來,而他身旁聽覺比他還要敏銳本該早已發覺的彼得現在已經到了幾乎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訊息的地步了。
    楊夏看了看仿佛被抽離了靈魂,隻剩軀殼坐在這裏的彼得,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極為體貼地在那隊警察走到彼得身邊之前截住了他們。他用平靜的聲音對為首的警官道:“我了解事情的經過,我當時就在案發現場,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切你們想要的關於這次搶劫案的信息,現在,讓一位正為自己父親擔憂的孩子一個人呆著,好嗎?”
    為首的警官聞言與身旁的助手對視了一眼,然後對這位表現得極為冷靜的青年點了點頭:“楊夏,對吧?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坐在塑料椅上的彼得大腦一片空白,他現在才了解到什麼叫做真正的焦灼,這令他幾乎無法思考。他神經質一般地用牙齒隔著一層薄薄的血肉狠狠啃咬自己的指骨,幾乎要將手部的皮肉撕裂的力道卻無法讓他感覺到明顯的疼痛,也無法挽回他仿佛飛出體外的思維。
    直到眼角的餘光敏銳地感覺到一旁手術室的燈光變了顏色,他才終於感受到了思考的能力和勇氣。彼得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顧不上感受身體突如其來的脫力,衝到了走出手術室的醫生身旁,一邊謹慎地打量著醫生的神色,一邊小心翼翼地開口:“醫生,我叔叔他……”
    穿著寬大手術服的醫生看了看彼得,這個孩子眼中的閃爍著的他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小心而又充滿了希冀——那是希望從他這裏聽到親人平安無事的眼神——這種眼神,不管看過多少次,大概都無法硬下心腸吧。他在心中歎了一口氣,摘掉了口罩,對彼得說:“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一會兒被運到病房你就能看見他了,但是……”
    聽到脫離生命危險幾個詞的時候,彼得這口氣還沒能鬆下來,就被醫生的一個轉折生生咽在了嘴裏,心情再次變得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高跟鞋沉重而淩亂地踏在醫院的地麵上的聲響在這一層回蕩開來,聲音之大就連醫生都準確朝著聲源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位一頭黑色秀發,不再年輕的臉上仍能夠看出年輕時的風韻的婦女一臉焦急地朝著這裏快步走來,在看到站在醫生身旁的彼得時,又急忙加快了腳步。彼得見狀害怕梅嬸摔倒——他無法再承受讓自己的親人受傷了,急忙迎了上去,一把扶住了步伐急切的梅嬸。
    兩人趕至醫生的身旁,兩雙眼睛一齊帶著強烈的希冀望著醫生。
    被這樣的兩道目光強烈直視著的醫生頗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考慮到這位女士才剛剛趕到,他又重複了一遍剛剛同彼得說過的話:“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一會兒被推到病房你們就能看到他了,但是,嗯,好吧,我是說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做好什麼心理準備?”聽見這句話梅的眼前一黑,隻能依靠著侄子的攙扶才能勉強維持著站立,定定望著醫生。
    “做好他可能醒不過來的心理準備。他的大腦在這次事故中受到了重創,雖然經過手術沒什麼生命危險,但是腦電圖已經呈現雜散的波形,我的意思是,他極有可能,不,是一定是……”
    “PVS。”彼得突然恢複冷靜的聲音與醫生下的結論重合。
    梅慌張地看向攙扶著自己的侄子,看見的是侄子仿佛麻木一般的麵無表情:“這是什麼意思,彼得?”
    “Persistentvegetativestate(持久性神經自助狀態)的縮寫,俗稱,植物人。”彼得低頭看著自己嬸嬸聞言崩潰渙散的眼神,用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反而冷靜下來的眼神安慰她,輕輕拍著她的背以示安撫——他已經不知道除此之外他還能為她做些什麼了。
    畢竟,他也為此感到無比的悲傷,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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