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堵住了巷口，人們就隻能在兩邊都是火牆的巷子裏坐以待斃。葛留霜以一招蜻蜓點水在搖搖欲墜的牆垣上奔走，時不時地像蝙蝠一樣倒掛著，抱起一個被困住孩子，將他們扔在花朝河河畔。
    龍江城百萬人口，他也隻能保住十幾個人的性命。
    在一簇簇衝天的火焰中，他的汗水淋漓而下，兩頰炙熱，每來回一趟，都能看見幾具焦黑的身體。
    原來，救人比殺人要難得多。
    葛留霜突然想起一個人，他立即禦氣向東而去，飛鴻掠影，踏雪無痕，如同流星般墜落在黑暗裏。
    大火還未燒到李宅。葛留霜看著宅子裏一派寧靜，大概是值夜的家丁還沒有察覺到西北方向的混亂。
    葛留霜立在屋脊上極目遠眺，地平線處的紅色越來越濃，越來越亮，再加上風勢的變猛，大火很快就要燒過來了。
    葛留霜輕車熟路地進了李長頌的院子裏，發現這人什麼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還在呼呼大睡。
    昨天晚上葛留霜不知羞恥地看了謝川離跟他滾來滾去，早就知道了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太陽燭照保住李長頌，大概是也是為了謝川離不要步入自己的後塵。
    自己和扶風之間，早就有了一道牽連著的傷痕，一個人傷，一雙人痛。盡管扶風已經願意和自己坦誠相見，可是他的性情已經大變，葛留霜無法分得清，扶風到底真的打算原諒自己了，還是僅僅施舍給自己一份不值錢的溫情。
    謝川離還沒有被黑暗吞噬，他的身上更多的是白色。謝川離是三年前葛留霜親自抓去樨泓閣的，他知道這個少年天縱奇才，早晚會成大器，可這也意味著，他終究要成為比自己更狠，更無情的角色。
    那……屋裏那個睡顏如嬰的少年該怎麼辦？
    扶風和自己，總歸是在一處，雖然職責不同，但是目的隻有一個。而謝川離和李長頌，確實殊途，一個要走加官進爵的光明大道，一個要在黑夜中踩著沾滿鮮血的獨木橋，一不小心，就會摔得粉身碎骨。
    葛留霜突然自嘲地想，自己真是多管閑事。也不想想，親手殺過那麼多人，拆散了多少家庭，多少有情人，現在卻還為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惋惜。
    灼熱的空氣撲麵而來，葛留霜看到了無幾之上升騰起的紅光，時間緊迫，葛留霜剛要進屋，就發現被另一個捷足先登。
    那人是翻牆進來的，動作十分笨拙，落地的時候還摔了一跤。
    葛留霜認出來了，是畫弦書院的教書先生顧渚晨。這老頭雖然被廢了一身的功夫，老底還是在的，一把年紀了也看不出腳步有任何拖遝。
    葛留霜隻聽見顧渚晨一聲巨吼：“笨蛋！趕緊給老子起來！”
    李長頌眼睛睜不開，迷迷糊糊地被顧渚晨拖了出去。
    顧渚晨把軟的像麵團一樣的李長頌扛在肩上，一路小跑，即使這樣，顧渚晨也絲毫不氣喘，還有力氣叫醒李府的所有人都向南撤離。
    顧渚晨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人物，他變成這樣，可惜了。
    葛留霜想著，默默地跟著他們，在必要的時候施以援手。後來他發現，顧渚晨的腳步變幻極快，即使一把老骨頭，可是移步間，還能看到輕功“一葉微瀾”的影子，因此，顧渚晨即使扛著個人，也比府裏一些青壯年勞力速度快。
    還算可靠，葛留霜定定地看了一會，反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