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對梅空雨做的事，實在是有些苟且。
    但是話說回來，葛留霜也有小家子氣的時候，比如說在扶風這件事上，跟在集市上討價還價錙銖必較的婦人有什麼區別。
    可是，若是他發現有人身上沾了李長頌的味道，他的反應會不會和葛留霜一樣，甚至比他還要激烈？
    愛情麵前無君子。
    “太陽燭照！”
    “在。”太陽燭照直麵閣主的怒火，不緊不慢地應答。
    “你……你……”
    “閣主，我尊敬您，但是我認為不正確的命令，就算是你，也阻止不了我。”太陽燭照不卑不亢地說道。
    “你認為我做的不對？嗯？”太陽燭照挑釁地說道。
    “那個人是八十六的軟肋，必須除掉他！你護著八十六也就罷了，為何還要……”
    話沒說完，太陽燭照就生生地打斷了：“我護著八十六，自然也要護著八十六在意的人！”
    閣主沒有說話，太陽燭照氣勢逼人，他坐鎮樨泓閣多年，那些棋卒，練客和信使都對他唯命是從，就算心有不滿，也懾服與他的權威，把欲望和情緒都壓抑在內心深處。太陽燭照，是唯一敢和他叫板，敢說他錯了的人。但是，太陽燭照太過強大，他又離不開太陽燭照，若是太陽燭照背叛他，成為他的敵人，那便是覆水難收，後果不可預料。
    太陽燭照接著說道：“大人總認為，心中無欲才能一身輕鬆，但是有天理就有人欲，水淹不溶，火焚不滅，心中帶著一絲掛礙和牽絆，他們會更好的完成每一個使命。大人與其費力斬斷他們的欲求和牽掛，不如去庇護他們心中守護的東西。”
    閣主發出一聲蒼老的歎息，“太陽燭照，樨泓閣以往都是如此，本閣是第七代，難道要壞了這傳下來的規矩？”
    太陽燭照哼了一聲，“不破不立！”
    閣主反問：“你說，我手下的人心中有掛礙，怎麼會死心塌地的忠心於我？”
    他媽的這食古不化的死老頭怎麼油鹽不進。
    太陽燭照正色道：“我念及山河與蒼生，更有舍不下的故土舊人，才會死心塌地的忠心與你。天下人都是我心中的掛礙，閣主怎麼不血洗天下！”
    樓閣裏靜的落針可聞。
    過了半晌，屏風後才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太陽燭照，我輸了，可是這些年，難道我做的都是錯的麼？”
    太陽燭照淡淡道：“閣主沒錯，隻是不懂得物極必反的道理。”
    閣主沒接話，他又接著說道：“大人不必擔心屬下背叛，因為閣主大人和我一樣，也掛念著天下的興衰起伏。”
    太陽燭照，你是我這裏的第一個變數。
    火光衝天，龍江漆黑的夜空一片赤紅。
    大火從西北六坊一直蔓延到宮城的神霄殿和玉清殿，大半個京城都是一片火海。
    葛留霜看著火舌將一排排精致的建築變成一攤焦黑，赤紅的光映著他白玉般的臉頰。害死龍江信使的，與放火燒掉半個京城的，大概是同一撥人吧。
    雞鳴，犬吠，婦人的尖叫，嬰兒的啼哭響徹夜空，他們的表情在煙霧中更加扭曲，眼淚也在火光裏更加晶瑩，龍江交錯縱橫的大道小巷上全部都是四散奔逃的人群。
    這個季節晚上刮西北風，風助火勢，西北邊的大火像東南推進，好似流淌的滾燙鐵水，一寸寸地將整個京城淹沒，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