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無波瀾的練客怎麼會有這麼失態的舉動。
    閣主是該炒了他。不僅手法不幹脆，辦事還磨嘰。
    因為腰部以上和雙足都正常了，唯獨缺了兩條腿，這樣身體空了一段的感覺，還真是難以描述。
    “閣下……請你快點。”謝川離已經忍受不了這麼微妙的狀態，開口提醒了一句。
    那人愣愣地抬了一下眼，點點頭。
    兩聲悶響之後，謝川離感覺自己的身體終於完整了，隻是骨頭剛剛被打亂了一通，一時半會兒也恢複不了，身子還是又酸又麻，骨骼深處還傳來針刺般的隱痛。
    練客站起來，移開了身子，謝川離這才注意到，房間中央是一個八角形的水池，邊緣由錦紅瑪瑙砌成，水池中白氣氤氳，嫋嫋升騰，恍若仙氣繚繞的天池。
    練客把謝川離提到水池邊，輕輕撥開他的前襟，露出男人胸膛的一角。
    謝川離往後躲了一躲，那人也把身子向前傾了一傾，抽開謝川離的衣帶，抓住他的衣襟，緩緩地拽開。
    謝川離發現自己的皮膚裸露出來一分，練客的眼睛就雪亮一分。好像賭石的人，撥開石料的表皮，發現裏麵包裹著碧綠的翡翠。
    謝川離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冷冷道：“我自己來。”
    練客的身子僵了一下，戀戀不舍地放開了手，好像放棄了什麼價值連城地玉璧一般，眼睛仍然貪婪又克製的在他身上遊移，如同籠裏的餓狼看到了久違的葷腥，卻求而不得。
    謝川離猜測，這水池應該是一方藥池。
    他剛要跳下去，那練客就伸出手臂擋在他麵前，意思是且慢，之後，那練客彎下腰，將自己的手臂浸在白茫茫的水池裏，麵具下的他皺了一下眉，起身去摘了牆壁上的一盞琉璃燈，取出裏麵的火焰，扔進水池裏，火焰竟然在水池表麵燃了起來，並且很快蔓延到邊界，熄滅之後，水池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蘑菇般的氣泡絡繹不絕地冒出，破裂，水上的熱氣又厚了一層。
    謝川離：這是要煮了我麼……
    練客還沒讓他下水，再一次彎腰把手伸進水裏，這一次，他脖頸上的黑巾滑落了。
    謝川離不經意間一瞥，看到了一段蝤蠐玉頸，上下光滑，圓潤細膩。
    他……沒有喉結，不對，是她……
    真是個女人！也對，女子的骨骼天生要比男子柔軟，練習縮骨術本來就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剛剛注意到那雙養護的極好的雙手時，他就有所懷疑，現在是確定無疑了。
    那練客慌慌張張地重新係好黑巾，推了一下謝川離的後背，落荒而逃。
    在摔進水裏之前，謝川離三下兩下解了自己的衣服，拋到瑪瑙台上，自己撲通一聲，落了水。
    雖然水池裏咕咚咕咚冒著泡，可是水溫確實恰到好處，蕩漾的水波一下一下地輕撫著他的皮膚，抽走了所有的疼痛，水流環繞著身體，絲絲入扣的順滑感讓人沉溺其中。謝川離的後背貼在微涼的瑪瑙壁上，閉上眼睛。
    盡管他不是個自作多情的人，可還是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那個練客，應該是許久沒見過男人的身體了，當然，樨泓閣裏的男人個個披袍掩麵，死氣沉沉的，基本勾不起什麼偷窺欲。
    這女人見著他這麼個從外麵來的“正常人”，就忍不住動手動腳了。
    原來，樨泓閣裏的人，並非修煉得心如止水，沒有欲望，而是克製著與生俱來地欲和求。
    即使被她輕薄，謝川離心中還是生出了一陣憐惜，憐惜之情過後，是盤旋不去的濃濃的悲哀。
    他上岸穿好衣服，感覺神清氣爽，骨骼奇輕。他試探著縮著自己的肩膀，竟奇跡地發現兩肩能夠收縮到臉側，這水裏的藥物，大概是有軟骨止痛的奇效。
    不知道，樨泓閣下麵會給他什麼樣的考驗。
    抬頭見，他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縮骨練客靜靜地站在牆角，目光灼灼，好像已經在這裏立了千年萬年。
    謝川離笑都笑不出來了，原以為這練客被他撞破了女子身份，羞得逃走了，沒曾想她仍然厚顏無恥地在這裏看。
    那我為什麼要先爬到岸上再穿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