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一陣要命的磨磨蹭蹭之後，他的脖子和肩膀總算正常了。
    那人的手顫顫抖抖地伸向他的手臂，謝川離看著那雙手，一陣心悸，忍痛道：“快點。”
    不過他說這句話相當於沒說，那練客的手猶豫著伸向自己的手臂，在結實的肌肉上摸了一下。
    我操！因為皮肉之下的骨頭都是橫七豎八的，就是蜻蜓點水一般的輕輕一碰，他也能疼的死去活來。
    袖子被那練客擼起來，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血管詭異地扭曲著，浮凸在已經泛青的皮膚之上，那雙手卡住肘部，手腕一別，謝川離的血管猛地向上弓起。
    胳膊動了動，疼痛感已經消失了，暴龍一樣凸起的血脈也漸漸平息，低頭伏身，隱沒在皮肉之下。
    他用這條能動的胳膊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虛弱地看了一眼練客：“就這樣。”
    通過麵具的空洞，他看見練客的嘴角扯了一下，做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隻是被青銅的暗啞光澤一襯，這微弱的幾乎辨不分明的笑意也顯得詭異扭曲。
    樨泓閣練客無悲無喜，無欲無求，隱姓埋名，終生孤獨，幾十年如一日將自己的一技之長傳授給被閣主看重的潛力者。一日複一日地將自己隱藏在長袍麵具之下，任何人在他們眼裏都是物件，能用則留，無用則棄。
    樨泓閣裏不能有悲憫之情，不能有於心不忍，不能有猶豫不決。
    因為在天命裏，就沒有悲憫之情，沒有於心不忍，沒有猶豫不決。
    在蒼穹的眼睛裏，人與草木，何其渺小，他們自以為的寵辱，悲喜，愛恨，在九重天之上的神祗眼裏，不過是汪洋裏濺起一滴小小的水珠，大漠裏揚起一顆卑微的沙塵。
    樨泓閣是為逆天改命而存在，就要有和天命一樣的無情和決心。
    所以其中的練客，信使，棋卒，潛魂，殺手，冥神包括閣主，都不能有心。
    他發現自己想了這麼多，另一條胳膊已經被接上了，他動了一下上半身，向那位練客投去一個感激的微笑，嘴角剛剛翹起一個弧度，他就停住了，這裏不是他呆了十幾年的紅塵人間，而是和地下萬丈幽冥無異的樨泓閣，微笑和眼淚都是糞土一樣的東西，沒有人會珍稀，或許還是被人唾棄的。所以，還是不要給這裏的練客留下一個多情的第一印象。
    可是意料之外，那練客的嘴唇動了動，冰珠般的瞳孔雖然沒有融化，可是裏麵冰凍三尺的寒意已經有了裂痕。
    雖然隻是死水微瀾，可是這樣的表情能在練客的臉上發現已經十分不易了。
    謝川離突然有點可憐他們，不過對方未必可憐自己，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將來，他也會成為這樣的人，甚至比他們還不如。
    那練客的手緩緩向下，已經覆上了他的腿，因為下肢已經完全沒了知覺，所以踝骨被接上的過程他也沒有半分痛苦，隻是最後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多了兩隻腳……
    因為剛才隻顧著化解痛苦，他直到現在注意到練客露出來的手，其實除了手和眼鼻口，那人身上的每一處都是被包裹起來的。
    那雙手白的不像活人，大概是終年不見陽光的緣故。皮膚細膩，手指修長，美中不足的是，五指的指骨比常人要大，明顯地突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經常拆裝的緣故……
    想到這裏，他心中又產生了憐惜之情，為了保持縮骨術的水準，他必須經常練習，也就是說，他今天承受的痛苦，這個人已經承受了無數遍。
    他不禁多看了一眼，那雙手的輪廓很圓潤，沒什麼棱角，很是玲瓏精致。
    謝川離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還沒等他仔細想，練客的那雙手突然放到了他的大腿上，手指輕輕扣著內側堅硬的肌肉。謝川離本能地抽了一下腿，隻是他現在有心無力，這一動好像有點邀請的意味，他明顯的感覺到那隻手猛地哆嗦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