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頭烏黑潤澤的長發，就算是女人也得用煎桐木水洗好幾年才能養護得出來啊。
    算起來，他這徒弟好像就是從情場失意開始不係頭發的，梅桑落好像悟到了什麼，輕輕一笑。
    “咳咳，有何事啊？那孩子拿下了沒？”梅桑落淡雅的笑容之下掩飾著一顆八卦的心。
    謝川離：“……”
    他以兩聲幹笑轉移了話題：“師傅，我今天遇上了一個人。”
    “何人？”梅桑落隨手撚著小株羅漢鬆的翠葉，不甚在意。
    “也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人來曆不淺，他跟金銀鋪梅家的少掌櫃在一起，其中少有衝突，那個人輕而易舉地夾住了劍鋒，我竟不能撤出半分。這個人明明修為在我之上，也不知是不屑還是其他原因，沒有過多糾纏。從頭至尾他都沒露臉，隻能看到露出來的灰發，也許這個人身份特殊，又不能現身的理由。”
    梅桑落不小心折斷了羅漢鬆的一顆小莖。
    “為何要告訴為師？”梅桑落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龍江城來了這樣一位不明不白的人物，我隻是有所擔心。”
    梅桑落索性將那顆折斷的羅漢鬆連根拔起：“小離，為人務必沉著穩健，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就動搖心念，於你無益，刻苦精進才是修習之道。”
    說了一穿冠冕堂皇的話，梅桑落腹誹道：謝美人，你是有迫害妄想症嗎？！
    謝川離不知道師傅在心中是如何惡意地揣度他，仍然一本正經地說道：“可是我見到這個人，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們……”
    梅桑落幹笑幾聲，避重就輕：“任是誰見到了你，都會多看幾眼吧……你可要一心一意哦……”
    謝川離：“……”
    花瓣成泥，落葉歸根。
    西北風在城裏城外繞一圈，除了鬆和梅，其他的生靈都褪了顏色。大片大片的黃土裸露出來，再也沒有樹冠和花叢幫它遮羞。
    高大的梧桐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盛夏的時候，兩旁的樹冠都能連綴在一起，細細碎碎的綠色塗抹掉了整片天空，如今它也退避三舍，將生氣都收斂在地下盤纏的根裏，給天空讓出位置。
    禦道兩旁空曠了，卻更顯出京城的繁華。
    冬天的冷雨永遠澆滅不了京城人的熱情，販夫走卒將福祿街搞成了一個晝夜不息的地方。積蘊橋長虹一樣橫臥在花朝河上，兩旁的荷花雕欄中間鏤空，放進一盞盞琉璃燈，燈影搖曳下，總有走不完的車和馬。
    賣首飾的，買布匹的，賣桂花糕的，賣梳篦的，在這熙熙攘攘的鬧市裏，招牌都繚亂了，隻能憑借著嗓門來招徠顧客。
    “哎呦，李公子，這幾天怎麼不照顧我的生意了？”一臉褶子的書攤老板熱情地打著招呼。
    他的兩撇小胡子又濃又短的八字胡十分惹眼，以至於人們忘了他的大名，都稱他周胡子。
    李長頌盡管沒有心情跟他客氣，還是勉為其難地停下腳步，作出了一個哭一樣的笑：“周老板，明年就是結業考試了，先生逼得緊，哪有時間看話本啊。”
    周胡子八麵玲瓏，聽了這話立即說道：“李公子天資過人，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怕什麼呀。再說了，要勞逸結合嘛，沒事兒消遣消遣也誤不了讀書啊。”
    李長頌剛要開口推辭，怎奈周胡子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笑眯眯道：“李公子過來過來，我這裏來了一批新貨，還是龍鱗山人和霍丹青合作的，有圖有字，包您看得過癮。”
    “姑蘇客的書還有嗎？”李長頌其實也沒想真買，打算跟周胡子隨便聊幾句就走人。
    周胡子拽了拽他的胡子，不好意思地說道：“姑蘇客的書最近都不印了，市麵上都買不到。李公子不再看看……”
    李長頌打斷他，幹笑兩聲，道：“我今天沒帶錢，改天再來光顧吧。”
    離開了周胡子的書攤，李長頌看見前麵有個算命的，是宋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