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一、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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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聽著北風呼嘯,想象著明早就要發生的突襲,柳依緊張地徹夜未眠,她假裝翻了個身,讓自己定了定神。
旁邊床上突然傳來了“索洛索洛”的聲音,借著月色,柳依看見梅珍正坐起,穿上了羽絨服。
這是要上廁所嗎?柳依暗自思忖,卻突然發覺平時倒頭就睡的梅珍今晚似乎都沒怎麼打呼嚕。
潛意識裏,一種不安席卷了過來,柳依的神經瞬間緊繃了起來,她屏氣凝神地關注著四周的一切。
梅珍踮起腳尖,盡量落地無聲地走到門邊,卻極為用力地“嘩”地打開了房門。
頓時,狂亂地寒風擁簇著兩個男人衝進了房間,與此同時,房頂的燈“刷”地亮了起來。
柳依敏感地覺察到:一定是自己暴露了!
心在狂跳,但是她不能讓自己亂了陣腳,於是繼續佯裝熟睡。
明顯感覺到有冰冷地利器頂住了自己的臉頰,此刻,梅珍的聲音傳了過來,但明顯底氣不足,“夏麗華,你醒醒……你醒醒。”
柳依假裝睡意朦朧,緊閉著眼,故作糊塗地甩開碰著自己臉頰的“東西"。
就在指尖觸及間,一陣寒意直衝腦袋,“怎……怎麼啦?!”假裝被驚醒的柳依,睜開眼,露出了驚恐。
“小夏,這麼多天來,我也沒有虧待你,你為什麼要偷我的秘方?”老板握著明晃晃的匕首,惡狠狠地盯著床上的柳依:“說,你是不是老夏派過來偷我秘方的!”
一聽老板的“開門見山”,柳依懸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隻要不是攝像機被發現,一切都有回轉的餘地。於是柳依躺著一動不動,故作畏懼,“沒……沒有……”
“沒有?”老板根本沒相信,而是用刀背在柳依臉上劃了兩下,“可是梅珍告訴我,你在偷看我的房間,這是在找我藏秘方的地方吧!”
“梅珍你……你怎麼亂說啊!”柳依聲帶哭腔地瞟了梅珍一眼,然後,雙手伸出被窩,做求饒裝,“老……老板,我真的沒有!那天我隻是好奇,就看了一眼,一眼呐!”。
“好奇?!我還好奇你為什麼用強力膠呢?!”老板的問話如絕地炸雷。
柳依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到底還是被梅珍監視到了,於是她急中生智,慌忙辯解,“那膠是我用來補靴子的,不過我跟梅珍扯謊說那是500塊錢買的,所以沒好意思讓她看到我補鞋啊!”
老板的表情明顯鬆懈了下來,命令旁邊的小弟看了看柳依的靴子,果然,靴子的後跟有膠水粘過的痕跡。
“你真的不是來偷秘方的?”老板還是不依不饒。
“真的不是,真的不是,不信你讓梅珍搜我的身!”做戲做全套,柳依的眼中閃著恐懼。
“我就是這個意思,梅珍!”老板示意梅珍過來搜柳依的身。
梅珍唯唯諾諾地將一雙冰冷的手伸進柳依的被窩,胡亂地摸了兩把,滿含歉意地跟柳依對視了一下。
“沒有沒有!”梅珍說道。
“你再看看她的衣服裏麵有沒有藏著什麼?”老板又指揮了小弟。
小弟一把抓起柳依的衣服,一件件地查了個仔細,而後向老板搖了搖頭。
這下老板終於鬆了口氣,拿著匕首的手也放了下來,不過話裏還是透著冷酷,“好了,我再說一遍,在我這裏幹活,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說的別說!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現在起來幹活吧,開工!”
黎明時分,正在做著“黑買賣”的一幹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公安幹警猶如天降神兵,突然出現在黑作坊門口。裏麵的人頓時亂作一團,隻有柳依心裏清楚“大掃蕩”開始了,於是她很配合地按指示蹲在地上。待公安幹警們伏擊好全部買家,陸續帶走現場人員後,柳依便四下尋找起方勵來。
沒看見方兄啊!正在急切間,柳依的雙臂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抓住,身體順勢轉過來,緊接著方勵那兩道關切的目光直接映入了柳依的眼簾。
迎著念叨著的人的目光,柳依堅強的心瞬間軟化了,早間被威脅的恐懼頓時化作委屈的淚水,不聽話地滑落下來。
“小依,你沒事吧,你怎麼樣啊?你別哭啊!”方勵有點不知所措,竟毫無顧忌、從頭到尾地將柳依“檢查”了一遍。
“我沒事……”看到方勵這麼緊張自己的模樣,柳依的心都糖化了,她抿了抿嘴,使勁地搖了搖頭。
……
如今,柳依坐在方勵的病床邊,一手扶著床的邊緣,一手握著方勵的右手,仔細地回味著當天的情景,不由得臉上熱辣辣起來。
“方兄啊,你當時是不是很緊張我啊……我都沒想到,明明是跟小邱說好的,可出現在現場的竟是你,還有那天回來以後你罵我了,罵我不知道珍惜自己、罵我不聽你的話,無組織無紀律,其實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所以我都沒敢告訴你,我被人家威脅的事……不過你那句‘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交代’,我還是完全聽不懂啊,你要交代什麼,跟誰交代啊?”柳依自言自語著,不禁又笑了,心下揣測方勵對自己的關心,已經超過了一般的師徒關係。
“還有,這次獲獎我好意外,你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你把片子拿去評獎了,還隻寫了我的名字,可是片子裏暗訪的素材是你拍的呀!”柳依不禁將臉靠在了方勵的右臂上,原先扶著床沿的左手也不禁遊弋上來。
順著自己指尖的移動,柳依忽然感覺到方勵那道隔著病號服的傷疤!
柳依的心倏然緊了一下,“前世輪回”四個字又突然閃過了腦際。
首都機場高速公路兩邊的蜀葵、錦葵、木槿、絲蘭在豔陽下恣意地綻放著各自的身姿,沒有嬌媚隻有張揚,粉紅的、淡紫的、深紅的、米白的、白紫相間的,或是迎風招展、或是頷首相親,將整條機場高速點綴地頗有帝王之都的大氣與雍容。
柳依坐在出租車裏,感受著“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景致,對比著帝都與江南城市的不同氣派,估摸著到了會議集中地會遇上一兩個熟悉的同行。
“……不用猜不必猜猜測是片苦海,最難猜是我變幻莫測那一張牌,虛張過於精彩……”汽車電台裏傳出了阿肆的《不破》,曲風乖張,歌詞詭異,但很有世界音樂的感覺,柳依一下子被深深吸引了。
“您是南方人吧?”一口親切的“京片子”從出租車司機的嘴裏跑了出來。
“您怎麼知道?”柳依從後座抬眼看到了反光鏡裏的司機,那是一張三十多歲,寬寬正正的國字臉,兩眼間距比較緊湊,憑多年的記者經驗,柳依便知此人善於邏輯思維。
“氣質,主要看氣質,您這穿著打扮跟我們北方人不一樣!”司機樂嗬嗬的。
“您這是見的人多了就有經驗了吧!”
“大概是吧,反正基本問下來是八九不離十。”
“我們這麼過去,大約需要多少時間?”柳依有問沒問的,順便看了下早間被撥準了的手表,指針顯示是下午兩點二十分。
“咱這個時間點進城,不會太堵,應該一個小時就能到的,您著急?”司機從反光鏡裏看了看柳依。
“不急,您悠著點開就行了。”說著,柳依微微將頭側向窗外。
急速倒退的花叢,如流線一樣的隔離欄,在柳依的眼中周而複始,漸漸地如催眠般招惹著眼皮開始打架,濃重的睡意襲了上來……
柳依的腦際不停地閃回著方勵的身影,方勵的眼神、方勵的傷疤、輪回轉世、陳孝義、陳孝全……還有一陣熟悉的鈴聲……由遠及近,處於半夢半醒之間的柳依突然清醒過來,那是自己的手機鈴聲。
“來電顯示:浙江淳安。”看著手機上的提示,柳依愣了一下,在確定自己沒有朋友在淳安後,料定必是個騷擾電話,便決定不接,可是手指卻鬼使神差地滑到了接聽鍵。
柳依為此又一愣,勉為其難地把手機放到了耳邊,“喂,哪位?”
“喂,請問你是柳依柳老師嗎?”
電話那頭精準的稱呼頗讓柳依意外。
“您好,柳老師,我是淳安市淳安縣公安局的,我姓沈。”電話那頭的男聲頓了頓,“我是你們台裏方勵總編的朋友,半年前他讓我幫他找一個人,現在這個人的資料我找到了,我聽醫院的人說,他現在的事務由您處理是吧?”
方勵、淳安、公安局、找人……一長串似曾相識卻飄忽不定的信息如放電一般閃過柳依的腦際,一時間竟讓柳依有茅塞頓開之感,順勢而來的聯想也排山倒海般地衝進柳依的心田,是的,方勵的出走之謎也許就要揭曉了!
“對,我是他徒弟,我可以處理他的事務。”柳依肯定地說著,心中有些雀躍,“不過我現在在北京出差,您看這樣行不,等我出差回來以後再到你們那裏,跟您具體談,可以嗎?”
“這樣也好。”男聲又停了停,“其實我這邊不著急,隻是想知道方勵下步怎麼打算,我還要不要跟下去……那這樣,如果你覺得有需要,就給我電話,我們定個時間,我就這手機號。”
“行!我先替方總謝謝您,回頭我們再聯係!”
放下電話,柳依陷入了沉思,其實除了能感覺到方勵對自己的關懷與眾不同以外,自己對方勵的私生活是不甚了解的,一來柳依身為孤兒,性格略有點孤僻,除了工作,不善主動與人聊及感情之類的問題;二來方勵也不在單位談及他的個人生活,一直給人以一定的神秘感。柳依思量,這或許就是方勵吸引自己的地方。如今,方勵出事前的行蹤已經顯山露水,那麼很多問題估計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正在尋思著,柳依無意中一抬頭,從眼睛的餘光裏看見旁邊那輛與自己齊頭並進的咖啡色轎車,突然“嗖”地超過自己,又超越前麵兩輛車,急速往前奔去。
說時遲那時快,隻聽得“嘭”地一聲“炸雷”,隻見咖啡色駕車已經偏離了原有的路徑,失控地徑直朝柳依他們的車道橫著撞過來,緊隨其後的幾輛轎車迅速出現了連鎖反應。
“吱……呀……”
“嘰……”
“嘭……”
“咚咚……”
一時間刹車聲、碰撞聲、金屬落地聲此起彼伏,咖啡色轎車在強烈的衝擊中瞬間變形,柳依的眼前頓時一片淩亂。說時遲那時快,未等柳依做出反應,自己的出租車已是一個刹車,眼看就要追尾前麵的小貨車了!司機急打方向,車子僵硬地扭向右邊,這時,後麵駛來的一輛轎車猝不及防地一頭撞了上來!
“啊!”柳依條件發射地發出了尖叫。
……
“哎呦,您怎麼啦?”從反光鏡裏看著柳依蒼白的麵孔,出租車司機擔心地問道。
司機的這一聲詢問,如醍醐灌頂,猛地將柳依叫醒。柳依驚恐地睜著一雙大眼睛,呆呆地看著眼前規矩的車流,下意識地用手指蓋上了自己的唇,耳邊卻依然回響著那些轟轟的巨響。
“小姐,您還好吧?!”司機關心地追問。
我這是怎麼啦?剛才我明明看到了……未來!突然柳依想起了前幾個月看到的那對持刀男女,頓時醒悟過來。
“有車禍!”柳依不由地說出了心裏話。
“是啊!小姐,您看過新聞了?”
司機的回答令柳依瞠目結舌,“什麼新聞?!”
“就是您說的車禍啊,昨天下午就在這條高速上,哎,差不多就是這段路吧?!”司機看著路邊的標示,判斷著事故發生的地點,然後用手指示意了下左邊的隔離帶,“還真是,看,就在前麵,昨天是五車追尾,最前頭的那輛說是突然前胎爆了,失去控製橫著衝到這,後麵就連環撞了,頭輛車的駕駛員當場就沒了。唉……不說這個了。”
聽著司機的講述,看著左邊隔離帶上那個深深的凹陷,柳依的眉頭越皺越緊,怎麼會這樣?真有車禍發生了,而且是昨天!昨天?不是未來,或者是明天!
因為做實了自己身體的秘密,柳依受到了極大的震動,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自己能看到過去和未來?對此,柳依不得不想到了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母是誰?身上流著怎樣的血?為什麼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傾軋過來,柳依卻無從回答!但是她的心底卻從未如此清晰,她知道揭開自身謎底的原發地隻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生活過的孤兒院!
北京之行完全背離了原先的舒暢及輕鬆,三天下來,柳依沉浸在恐慌和焦慮中,她隻想快點回到寧波,快點揭開自己的身世之謎。
終於熬到了臨行的前一晚,幾個相熟的同行,邀著柳依一起聚餐並逛了一通大悅城。
柳依心不在焉地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心思卻飛在兒時的孤兒院。她依稀記得孤兒院外麵兩側的牆壁是石灰塗層的,同時在孤兒院的隔壁好像就有一個石灰池。那石灰池裏經常灌滿了清水,時間一久就變得清綠清綠的,經常有大人提醒孩子們不可以去那邊玩,因為如果那裏正在燒生石灰的話,一個不小心小孩子便有燙傷、甚至是燒死的危險。
其實在柳依的印象中,自己對那個石灰池是不存畏懼的,因為她經常看到玩伴們在發青的石灰池邊玩耍、嬉戲,直到有一次,她和小夥伴們親眼看到了燒生石灰的過程——大個大個的熱石灰泡從池子裏蒸騰爆裂著,四散濺開的石灰瞬間將周邊的野草溶解,柳依這才知道大人們的所言絕非誇張。
腦中想著那些白色的石灰,柳依的眼裏卻跳進了一件石灰白的襯衣。前襟是大片對稱的藍色鳳凰尾刺繡,其他部分皆為石灰白,然後是傳統的立領和時尚的小燈籠袖,細細端詳之下,竟讓常年穿長袖的柳依愛不釋手起來。
“好看啊,柳依!”
“嗯嗯……”
旁邊的女伴在攛掇。柳依便笑著走進了試衣間。
襯衫確實很襯柳依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膚色,柳依對著穿衣鏡前後比照著,並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當目光落在左前臂時,莫名的,袖裏的傷疤好似被蟄了一下,柳依一驚,仿佛看到傷疤正漸漸滲出鮮血,一時間竟已模糊了襯衣的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