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
    九月的某天
    天空泛著魚肚白，較之清晨之後的霞光萬道、欣欣向榮，夏末午後陰雨未雨的天色就著低氣壓壓迫著人喘不過氣來。
    百年老街似乎也因此放慢了節奏，默默地覬覦著土地上的民眾，任其慵懶著、凋弊著。唯有樹頭的知了齊聲撕扯著自己的翅膀，仿佛要證明它們是這世間唯一的存在。
    集轉私的茶館已不複往日的興旺，盡管黑魆魆的土灶上依然燒著巨大的鋁壺水吊，灼熱的蒸汽依然糾纏著勞動牌香煙的嫋嫋餘煙迷醉著人們的神經。碩大的館子裏隻坐著三三兩兩的老茶客，寥寥的高談闊論也不能填充這昏黃燈泡下的混沌世界。而老街上唯一一家日夜點心店也因著私營點心業的衝擊而麵臨倒閉關門，身著白色工作服的兩個女營業員懶懶地守著店麵，邊用手絹擦拭著額頭不斷滲出的汗珠，邊煩躁地扇著大蒲扇，討論著前不久剛剛合並關門的日夜商店和豬肉鋪子，談論著自己未卜的前途……
    “衝啊……”突然間，七、八個孩子的出現撕破了老街的散漫，兩個穿著紅色背心的十多歲少年手拿著竹枝做著指揮狀衝在最前麵。其餘五、六個年紀不等的娃娃沿著狹長的街道淩亂地尾隨其後，每個人的臉頰都因極度的興奮而漲得通紅。隊伍的最後，跟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她蹣跚著跑著、興奮地叫著，來回擺動的手臂上，一條狹長而醜陋的疤痕猶如一隻蜈蚣噬咬著她的皮肉。她跑啊跑啊，雖然不知道自己要跟著跑到哪裏去，可是她喜歡這樣撒了歡的滿世界亂瘋，因為這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不知不覺，她已經跟前麵的隊伍拉開了距離，漸漸的，小夥伴的背影也越來越遠，一片紅光模糊不清，即將消失不見……
    “謔、謔、謔、謔！”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小女孩停下腳步，豎起耳朵，突然整個人的神經吊了起來，她開始大口地喘起氣，因劇烈奔跑而狂跳的心仿佛要衝出咽喉。
    “擦擦擦擦！”那個似是而非的聲音緊接著尾隨而至，小女孩紅撲撲的臉蛋兒瞬時變得慘白。
    她循聲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
    “啪！”無數的寒光乍起，一個手起刀落，魚頭“突“地掉在地上。死魚翻著眼白瞪著小女孩，魚尾卻神經性地上下撲騰了幾下，旋即，魚頭、魚身滲出了鮮紅鮮紅的液體！
    “啊！”小女孩條件反射似地用雙手捂住耳朵，使勁閉上眼睛，可是呼吸已經跟不上來，她軟軟地癱倒在地，而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她看到了——
    天空泛著魚肚白。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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