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能倒流，人死不能複生，如果我要繼續為了自己的使命而活下去，我就必須承受其給我帶來的一切代價……”
    蟋蟀仍然一句話也不說，把好不容易稍稍輕鬆了點的氣氛又拉了下去。我很同情他，可也有相同程度的恐懼感被複製到我的潛意識中。在戰爭中，我隨時可能成為身邊死去的那些人中的一員，甚至可能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
    鐵熊隻能無奈轉頭繼續和尤裏聊天，緊接著他就問出了我剛剛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的奧特蘭語是在哪學的？”
    尤裏搖搖頭，有些尷尬的說道，“電影。”
    “我從小就喜歡看奧特蘭德的電影，學了不少，再加之後自學了一部分……”
    “先不說這個了……”
    尤裏突然皺起眉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用掛在肩膀前的無線電喊了幾句烏爾語，並很快接到了回應。
    “還有五分鍾到達目標，我們要埋伏在周圍的野外，方便行動。”尤裏說完便戴上了頭盔，開始更加集中注意力的駕駛。
    車窗開始滲出了鮮紅色的血液，慢慢溢出來一滴一滴的滴在我的褲子上……
    “你讓我哥哥失去了右臂，我也要讓你失去點什麼……哈哈哈”一陣驚悚的笑聲隨機傳來，這個聲音早就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腦子裏——穆克塔爾。
    “不過上來就把胳膊砍掉就不好玩了，對吧？”我看著身邊的鐵熊，蟋蟀和尤裏，他們根本聽不到這麼恐怖的聲音……
    我的心跳在加速著，不停轉頭看著各個角度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
    “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幻覺……”我在心裏不停地對自己說道。
    突然間，穆克塔爾的臉從車的駕駛座椅後麵浮現出來，這個混蛋！終於出現了！
    “就從你開槍的這隻手開始！”
    我猛地抬起右手一下勾拳，直接打向他的那張鬼臉。
    強烈的痛感從我手上傳來，我右手的手指被他手中鋒利的鉗子全部割斷，而我的斷開的手指往外湧著鮮血……
    “痛感太真實了……”我大喘著氣呼吸著平穩自己的心情，即使閉上眼睛，他的臉也會出現在我的腦袋裏……
    急促的呼吸終於被我控製住並穩定下來，我的全身都在發抖……
    不，我不能回到那裏！
    我用力一拉車的門把手準備跳出這輛正在駛入“地獄”的車，我不能回到那裏！
    “列兵，你在幹什麼！”蟋蟀大喊著一手拽著我的衣領，一手用力把車門摔回原位。
    “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我不知道……”我雙手放在頭盔上用力捂著頭部，眼淚都流了出來，我到底……怎麼了……
    看著自己的雙手，右手的手背上麵全是新鮮的割口，還在流血……
    為什麼會流血，順勢抬頭看去，剛才我那準備打在穆克塔爾臉上的那一拳全力打在了車玻璃上，現在玻璃已經碎成了“雪花”的模樣。而我手上的傷口，也是來自玻璃碎開後的鋒利玻璃碎片。
    穆克塔爾已經“消失”了，可右手缺失的兩根手指一直無時無刻的在提醒我他曾給我帶來的恐懼和絕望。
    “列兵，你沒事吧？”鐵熊有些不放心的問道。
    可我，怎麼會沒事……
    “最近最嚴重的一次……”說完，我長歎一口氣，半躺在座椅上稍微伸展了一下身體。
    見我恢複了正常，蟋蟀才心身疲憊的坐回座椅上，而尤裏一直在注視著我的舉動，可能他也對我的行為產生了恐懼感……
    接下來的幾分鍾，車裏的三人都給了我不小的心理壓力，與其說是他們給的，不如說是我自己無法擺脫精神分裂症帶來的困擾和焦慮。
    每次幻覺中看到的東西，都不想變成真的，可偏偏它們卻是那樣的真實。有些甚至在我身上真實發生過，隻是在幻覺中一次次的重演。我以為我的精神足夠強大，可我現在才意識到，我的意識不夠強大，不夠擺脫我的夢魘。實際上，我覺得沒有誰的意識可以強大到擺脫他們的夢魘……
    不，阿紮姆，穆克塔爾，所有的懲罰者們，不是我的夢魘。他們是我將要獵殺的目標，他們才應該是我的獵物……
    我右手握緊拳頭，被玻璃割開的傷口也被拉伸，皮下本要凝固的血液又滲了出來，傳來令人醒目的刺痛。感到刺痛的我迅速又鬆開右手，這個樣子恐怕槍都端不住。
    “繃帶。”尤裏不知道從哪拽出一卷繃帶，伸手準備遞給我。很顯然，他已經從後視鏡裏看到了我手上還在滲血的傷口。
    “抱歉，我沒有酒精，恐怕你要撐到行動結束了。”他說道。
    我微微搖搖頭，看著自己的傷口說道，“隻是小創口。”
    為什麼他對我剛剛異常的舉動隻字未提？像是見怪不怪的一副樣子。
    不想讓他拿太久，我接過了繃帶，開始大致圍繞著傷口纏繞著。
    還沒等用繃帶把傷口完全包裹住，尤裏就說道，“我們已經進了祖拉市的內部，現在外麵正在刮著沙暴，但我們也要保持警惕性。”
    正如他所說，外麵刮著沙暴。透過碎成“雪花圖案”的玻璃，再加上夜色和沙暴的包圍，把車的遠光燈打開也隻能勉強看到前一輛車的尾燈。更何況，為了隱蔽，我們隻能使用普通的車燈燈光。
    隨著注意力轉移到車外，我也漸漸聽到了風卷著沙子打在車上傳來的“沙沙聲”和共振……
    “這鬼地方，晚上天氣這麼惡劣。”鐵熊看著車外不足二十米的能見度說道。
    “他們，是故意的。”尤裏突然插話道。
    “什麼是故意的？”鐵熊追問。
    “選擇這種天氣，這是他們的地盤，而這也是他們最喜歡的掩體……”
    鐵熊捏捏自己的鼻子，讓自己清醒了一點。
    “我覺得這群畜生連死都不怕，為什麼還需要天氣的掩護。”
    尤裏聽完，搖頭表示否認，“沒人不怕死，即使他們不怕死，也是裝給自己或是別人看的表麵。不怕死的是瘋子。”
    “懲罰者和瘋子難道還算兩個定義詞嗎？”鐵熊諷刺道。
    我呢？我害怕死嗎？當然怕。但我總有種感覺——戰爭會帶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後果，而那是什麼？我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這是一場高級的遊戲，一場在我拿起槍踏入戰場前，就已經全盤皆輸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