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嗎？”婁小樓本是想跟他開個玩笑，然後回到那一對小情侶的身邊，做一隻默默發光的電燈泡，然而方晨的反應出乎意料，平時，他也跟她見麵，也說話，卻沒有哪次像今天這般心虛的，婁小樓故作審視的眼神在他的周身打轉，這家夥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陰謀，想到他是給顏晶做事的，突然很想知道顏晶還能生出哪些花花腸子。
    方晨下意識地點點頭。
    “你有事瞞我。”婁小樓腰背挺直，目光直直地打在他的臉上，方晨微微一怔，隨即恢複正常，這一轉瞬即逝的表情逃不過她如老鷹盯捕獵物的眼睛。
    方晨搖頭否認，又怕言多生事，盡量閉口吃飯，再也不搭理婁小樓。
    婁小樓緊了緊鼻子，哼了兩聲，想保持沉默？沒門。她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吃飯的學子，清一色的校服，不用分辨就知道哪些是學生，哪些是老師。製造麻煩是她的拿手好戲。婁小樓的臉上蕩起意味深長的笑，如毒藥般危險，她托著下巴，腦袋微微地斜著，眼睛幽幽地望著前麵。
    方晨的盤中多了一雙黑色的筷子，筷子被捏在一隻白皙而小巧的手中，手的主人笑得高深莫測，聲音裏偷著危險的味道：“方老師，不要對我忽冷忽熱，給我若即若離欲罷不能的感覺。你的禮物我很喜歡，我接受你的傾慕，咱們交往吧。”
    方晨呼吸一窒，她這是要搞事情啊！
    周邊唰唰唰地投過來耐人尋味的眼神，年輕的老師眉峰禁不住往下壓去，眼裏幾欲噴火，拳頭捏得咯咯響。“婁小樓，你說話注意點分寸。”
    婁小樓忽而笑得花枝亂顫，指著耳上的耳釘，嘻嘻笑道：“方晨，我約莫沒記錯的話，這對耳釘是你親手交到我手中的哦，如果你不對我有意，怎麼會送我這等情物。”
    “你明知道，那是她送給你的。”方晨氣得臉色陰冷，他不喜歡跟女孩子拖泥帶水，花花公子喜歡玩曖昧，玩弄女人的感情，是他最惡心的事情。
    “哪個他？”婁小樓明知故問，就是要他大庭廣眾之下越描越黑。
    如果眼睛能殺人的話，婁小樓不知被他殺了幾回。而作為一名合格的老師，自然不能對學生亂來，有那麼多雙好事的眼睛緊盯著他的動作，方晨的心中怒意更甚，卻不能對她吼叫。
    “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就放過你，否則，我的手段會越來越不高明。”她的聲音很小，小到隻有他能聽見。婁小樓輕鬆地半眯著眼睛，彎彎的睫毛遮住她的大半視線，霧蒙蒙一片，方晨看不清她的眼神。
    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方晨心中暗罵，又恨自己一時心軟，答應女友的請求，才會導致今天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望著婁小樓越來越淩厲的眼神，判斷她的此番出現絕非偶然，想必是事情敗露，一想到此，他就後悔沒能阻攔顏晶的計劃，看吧，現在收不了場。沉思了一陣子，他決定坦白從寬：“既然你知道了些，我也就不瞞了，那天他相親一事是提前設計好的，隻有你們倆個當事人被蒙在鼓裏。”
    一派悠哉悠哉的婁小樓心頭一炸，雙眼瞪得賊大，設計？一向都是她婁小樓耍別人，竟然有一天，被人耍得團團轉而不自知，果真是學習學傻了麼？
    “你女友的設計？”婁小樓等待對方的確認，除了她，還有誰會借題設計她？無非就是好意撮合一番，努力了那麼久，不甘心放棄，孤注一擲，大不了，就是被婁小樓恨一輩子。
    隻是，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她的那次不算完美的設計，真的成功了，因為被顏玉識破，她也不敢再去打擾他，怕被他責怪，所以這兩天躲在醫院裏不冒泡。
    方晨艱難地點頭，一顆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越沉越涼，他很想找個地方抽自己倆嘴巴子，怎麼就那麼藏不住話呢？她不過就是想套他的話而已，隻要他再堅持一下，就不會暴露他最心愛的女人，自己怎麼那麼沒定力呢？這話都說出去了，該怎麼向她交代？婁小樓會不會找她的麻煩，不行，她要是胡來的話，他就替她擋下，無論婁小樓想做什麼。
    “你也希望我跟你們變成一家人？”對麵的女孩笑得越發肆意，方晨揣摩不清她的想法，一般的女孩子，要麼是歡喜，要麼是厭惡，她怎的笑得那麼隨意？好像一切過眼雲煙事不關己的樣子。其實，婁小樓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是見，心裏是極度不悅的，但有想著，她和顏玉的關係剛剛便好，也不想此時鬧出什麼事端，便以笑掩蓋，說出口的話卻還是以往的習慣，帶著幾分戲謔。
    “你……”方晨的臉青白交加，他可不想跟一座活火山承認家人，說不定哪天，她爆炸，連帶著身邊的人遭受傷害。
    “你們在說什麼？方老師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一個高大的身影不期而至。
    婁小樓一邊指著方晨豐富多彩的表情，一邊笑彎了腰，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一陣咳嗽聲停，隻剩下嬌紅的臉蛋。“他，他怕我，哈哈哈！”
    婁小樓仰頭抹淚的時候，忽然覺得哪裏不對，這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顏如玉？她偶然坐直了身體，望見坐在方晨身邊的顏玉，他放下餐盤，很斯文地拿著筷子坐下。
    方晨扯了扯嘴角，向顏玉點頭：“校長好。”
    婁小樓撇了撇嘴，咕噥：“裝什麼裝？你們都快一家人了，還扮得這麼生疏，文化人，思想負擔就是多，真累！”
    方晨笑也不是，氣也不是，勉強的笑僵在臉上，手腳無處安放。
    看他的臉也知道被婁小樓氣得很慘，一向明察秋毫的校長怎會不知？當即扮了個好人：“小樓，你少說兩句，方老師為人嚴謹，不愛開玩笑，你別逗他了。”
    “你心疼了？”婁小樓當即轉移戲謔的對象，眼睛卻在方晨的臉上轉了一圈，他的臉更難看了，五官幾近扭曲，要不是顏玉在的話，很可能就火山噴發了。
    顏玉低笑著搖頭，這姑娘，一朝不見，又沒個正經，不過，他的心好生歡喜啊，她這麼言笑，絲毫沒有冷落他的意思。“吃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婁小樓這才想起麵前的飯菜，低低地刨了一口，飯未咽下，就是一句由衷的讚歎：“顏校長，你今天真好看！”他的身上穿的是她買的衣服，她當時逛的時候，想象著他穿上的樣子，挑了好久好久，眼睛都酸澀了，才找到這麼一件，果然很合他的身材，她這麼誇他，其實隻是想誇自己的眼光，衣品總是那麼好。
    “謝謝。”
    顏玉淡淡地點頭，旁邊這麼多人，他可不敢隨便說話，然而心裏樂開了花。要是在家裏，他肯定要問一堆話，比如說是人好看還是衣服好看。
    昨晚上問他衣服怎樣的時候，她非常想見他，今日見了，此刻卻又不知說什麼話，三人默默地吃飯，方晨許是一點也不想多呆，吞咽如狼，幾口將飯菜吃了個幹淨，抹了嘴巴，規規矩矩地端了盤子：“校長，你們慢吃，我先走了。”
    婁小樓抬頭笑嗬嗬地望著他，顏玉說他為人嚴謹，她卻是不相信的，要真是嚴謹，不會跟著顏晶瘋癲，不是嗎？給學生和校長牽紅線，這是作為一介師者的正確觀念？
    “他心懷鬼胎！”婁小樓收回目光，顏玉不解，他的印象裏，方晨一直是個安靜的屬下，他的學生對他的評價也很高，怎麼到了婁小樓的嘴巴裏，就變成居心叵測的人了？
    “怎麼講？”顏玉詢問，他的妹妹看上的男人，將來是要負責妹妹一生的人，不能有半點閃失。
    婁小樓故作神秘一笑，收了餐盤起身走人。
    “等我一下。”顏玉端起餐盤，他要弄清楚婁小樓口中心懷鬼胎是什麼意思，如果隻是他們兩個人不愉快的對話也就算了，可如果真是人品上的缺點，他會謹慎考察。不過，剛剛看到婁小樓把自己的筷子戳在方晨的盤中，阻止對方用餐，他好氣啊，她是他用心嗬護的女孩子，怎麼公然地與別的男人一起用餐，還表現得那麼曖昧，一定要找個時間好好教訓她一下才是。
    婁小樓盯著他盤中一半未動的飯菜，用筷子指了指：“這麼多飯菜就扔了？”
    “不看你要走了，我的飯量沒這麼小，你跟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顏玉不放心地瞧著婁小樓，他情願她是騙他的，顏晶跟他已經談了幾年，兩人的感情可謂深厚。
    婁小樓嘖嘖了兩下，漆黑的眼眸幽幽地掃回他的目光，道：“你這麼緊張幹嘛？怕你妹妹吃虧？嗬嗬，巧了，你妹妹可不是願意吃虧的人，她人精著呢，你我都被她耍得團團轉，而這件事方晨是知情的哦，你還說他嚴謹嗎？”